夜幕降臨。
紅袖招內更熱鬨了。
還好洛青囊來得早，不然連散客的位置都沒有了。
期間，還聽見不少的書生在議論疏影姑娘，看來這疏影的名聲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遍了。
嘖嘖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想當初在現代，這種生意都是偷偷摸摸做。
在這裡……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晚間的活動不少，一位書生召集大家玩飛花令，也算是為了之後的拍賣熱身了。
洛青囊雖然腦海中有很多首傳世佳篇，但是也難保這些大乾學子中有一位真能比肩詩仙的人物，於是也決定參加遊戲，試探試探這些人的虛實。
飛花令，是文人雅客之間喝酒時常玩的一種遊戲，由大家指定一個字，然後分彆寫詩。
第一個人的詩的第一句要帶上指定的字，第二個人的詩的第二個字帶上指定的字，以此類推。
對不出來的飲酒。
規則很簡單，但是玩起來確實有難度。
一位青衫書生摸了摸袖口，率先道：“各位，就由小生先來。”
眾人都不想做這第一個，於是紛紛同意。
這一輪抽到的指定字是“月”
月字尋常普通，古往今來寫月的詩詞更是數不勝數，抽到這個字，那青衫書生也是鬆了一口氣。
拍打著手裡的折扇，站起身來，聲音如古琴沉吟：“月明星稀孤鷺飛。”
眾人紛紛點頭，這句雖然算不上什麼好詩，但是能在幾息之內寫出這句，也算是不錯了。
幾位與他相識的書生，向他拱手，吹捧了幾句。
片刻過後，這第二句卻遲遲沒有人接上。
也許是剛剛的青衫書生開了個好頭，眾人沒有什麼更好的詩詞能夠作出來了。
這時，一位書生開口道：“明月賞儘萬事催。”
好詩！
品質居然比上一句還要好上不少。
若是說上一句展現的隻是意象，那這一句是直戳眾書生的心坎裡去了。
那位書生沒有挑燈夜讀過，每當夜深人靜之時讀書，望著明月之時，就會想起還有眾多抱負沒有實現，可不就是“萬事催”嗎。
又是一番點評與吹捧。
接下來，眾人紛紛對上自己的句子。
洛青囊不想為了一場遊戲用上腦子裡的千古名篇，所以隻是草草地對上幾句。
但也收獲了不少的吹捧，一些人看他的眼神也變了。
算是承認這位布衣的實力，至少不是那些隻會寫自己名字的鄉野村夫。
幾輪過後，不少人都喝了酒，有些上頭。
琴聲傳來，那幾名有些暈暈的書生瞬間振奮起來。
“是疏影姑娘！”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到了台上。
台上不知什麼時候支起了屏風。
大家隻能隔著屏風上的細紗窺探著後麵的美人。
隻知道這位疏影姑娘麵上似乎帶著麵紗，看不清長相。
身段修長，香肩半露，胸前裹著一層薄薄的細紗，
身上的長裙不如其他姑娘華麗，更像是素衣，應是特彆設計的款式。
一曲作罷。
眾人還沉浸在那優美的旋律當中。
戛然而止，令人不滿足。
幾位自詡才子的書生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光是從側麵看到疏影姑娘的一根手指頭就讓人ji動不已。
若是能與疏影姑娘同處一室……
那可不敢想象，這一晚該有多麼醉生夢死。
資深老鴇“劉媽媽”站到台上。
對著下麵眾人說道：“規矩大家應該都了解，疏影姑娘可是我們紅袖招的頭牌，以詩擇客，各位才子現在可以在紙上寫下詩詞，稍後我們便會讓疏影姑娘選擇今夜共度的良人。”
一排龜公從屏風後走出來，將紙條分發給眾人。
洛青囊接過紙條，毫不猶豫，寫了起來。
這可是出名的好機會，用這首詩在眾多學子當中打開局麵。
還能“勒索”疏影姑娘一筆。
他現在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天才。
紅袖招的頭牌，工錢應該不少。
要是這一筆就能賺夠去琅琊書院的報名費，他接下來就能夠安心學習了。
“嘿！洛青囊。”
正在他收筆之時，洛青囊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
扭頭一看，一位同他一般穿著布衣的年輕人正看著他，一臉的驚訝。
“王也。”
洛青囊將紙條遞給龜公。
轉身看著有些不懷好意的王也。
這就是那日拉著他來青樓喝酒，將他灌醉後離開的同鄉之一。
王也。
從小就喜歡欺負洛青囊，是街頭出了名的混混。
他走向洛青囊，一把搭在了洛青囊的脖子上，輕蔑地笑了笑：“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剛剛是在寫詩吧，彆異想天開了，就你這水平還想學彆人寫詩玩女人？乖乖孝敬我幾兩銀子，我挑個年紀大的陪你呀。”
說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
龜公收齊紙條後，將紙條遞給一名粉色衣裙的丫鬟。
丫鬟走上樓去。
將紙條放在台麵上，看著正梳妝打扮，更衣的少女，急道：“小姐，真的要委身與那些書生嗎？”
少女摘下發簪，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他那絕色的溫柔容顏勾勒得多了幾分韻味。
“無妨，我本身就是青樓的女子了，委身與誰有何區彆，再說了我可以挑人已經不錯了。”
疏影起身走向小丫鬟，摸了摸她那還未長開的俊俏臉蛋：“等我攢夠了錢，就把你送出去，給你說一門好親事，你可不能一輩子與我待在青樓裡。”
小沁嗚嗚道：“小姐，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
疏影安慰道：“或許吧……”
若是以前在教坊司，他或許還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教坊司賣藝不賣身，可是如今被賣到了紅袖坊，境地可就不一樣了。
這裡對於女人來說可是真正的人間地獄，沒有尊嚴，沒有底線，她不知道自己今日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女子。
或許會像那些搔首弄姿的舞女一樣浪蕩，又或許會像那些反抗的女人一般慘死。
她看著從小與她長大的小沁，心中暗暗道：一定要讓小沁出去，她年紀尚小，還有機會。
主仆兩人相擁在一起，好一會。
疏影走到桌前，開始翻閱起紙條上的詩句。
這是她最後的自由了，以詩擇客，選一名能寫出打動她的人。
她自小研習詩詞，對詩詞情有獨鐘。
一直都認為，通過詩詞能看透一個人的本質。
若是能寫出好詩，那個人的本性應該不算太壞。
她想將自己交給自己選擇的人。
隻不過這詩詞一道，少有研究透徹之人。
她翻閱了好一會，都沒有找到能打動她的詩。
不是所寫徒有其表，毫無內涵，就是有些自知水平不夠的書生，寫了些淫詞，想要調戲疏影一番，以滿足自己的意淫。
疏影越看越眉頭緊蹙。
小丫鬟見小姐的表情不好，也是詢問道：“小姐，沒有什麼佳作嗎？”
疏影歎了口氣，想著隻好矮子裡麵挑高個，差中選優吧。
突然，她看見了一手淩亂的字，看上去想寫正楷，但是又有些歪歪扭扭的，就像……
就像是五歲孩童，剛開始學寫字一般。
字如其人。
疏影本身不想多看下去，書法是讀書人率先接觸的學科，若是書法不行，還談什麼詩詞歌賦，經國策論。
可是，當她看了第一句時，卻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起來了。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儘風情向小園。”
她溫柔的聲音響起，帶著小女孩般的口吻，念完了第一句。
看到第二句的她，渾身一顫，俏臉竟紅了幾分。
平平無奇的胸脯上下起伏。
接著是第三第四句。
直到整篇看完，她吐出一口濁氣。
看了看落款：洛青囊。
這首詩名叫：《紅袖招贈疏影姑娘》
她將紙條捂在胸前，不一會才回過神來。
“小沁，去請這位洛公子吧。”
以她名字作詩，還作得如此精妙。
看似詠梅，但是加上她的名字之後，就是喻人了。
這首詩必能傳誦千古，堪稱天下第一詠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