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病起,楚鈺的母妃便是後宮中的禁忌。
宮裡人都說是因為楚皇過於寵愛楚鈺生母,以至於不能接受她的離去,再加上擔心楚鈺身體,便嚴令喝止宮中提起楚鈺生母。
隻要提過的,都被拔去舌頭做成人彘,擺放在宮中最顯眼的地方,讓路過的宮女太監都能好好看看多嘴的下場。
時間久了,後宮中好似從未出現過這位寵冠後宮的妃子,連姓氏都無人知曉。
係統也犯了難,他好像知道點什麼,但是不能說,這幾日他總覺得有一道視線時不時盯著自己,怕是因為中毒事件,天道有所察覺了。
他隻能悄悄躲在楚鈺神海中,要是被發現了,估計楚鈺都難逃一劫。
“宿主我不知道。”
連係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問誰呢?既然林學傅主動提及,他想必是知道什麼,有機會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因林學傅年歲已高,楚皇體恤他,每日隻用授課兩個時辰,下午並不用去學思堂,因此隻能等到明日去問了。
“殿下這是怎麼了?”
祁景衡跟昨日一樣,在學堂外等候楚鈺。
見楚鈺神不守舍地,走個路無精打采的,冬絨在身後又抱了一堆書。難道學傅又罰她了?
聞聲楚鈺抬頭看向祁景衡,思緒回籠,“無事。”
“今日可還練習寫字嗎”
楚鈺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件事要有始有終,既然說了要教祁景衡寫字,那必須教會他。
“練習。”
意料之中的回答,祁景衡伸出手微微點頭,“請。”
“殿下,你又走神了。”
祁景衡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看向楚鈺。
今日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寫錯字了一點都沒反應,昨日可是字跡字體大小都要嚴格指教一番。
聽見祁景衡的聲音,楚鈺緩過神來,看向祁景衡,不知道有些問題當不當問,可她實在是無人傾訴了。
“殿下有話直說便可,”看出楚鈺的猶豫,祁景衡主動開口道。
楚鈺看著一旁磨墨的婢女,對她說道:“你先退下吧。”
“是。”
待婢女走後楚鈺看向祁景衡,上挑的桃花眼中一改往日的慵懶,眉毛緊蹙,神色中透露出些許緊張,手指緊緊握住裙擺,指尖都掐白了。
祁景衡從未見過這樣的楚鈺,害怕、無措、糾結又迷茫。
“你見過你母妃嗎?”
細小的聲音在空曠的書房中旋轉回蕩,伴隨著氤氳的香煙傳進祁景衡的耳朵裡,瞳孔驟縮,心臟也緊跟著停止了起來,思緒跟隨著香氣回到了小時候,在祁國的那段日子,塵封的記憶也隨之推新出陳。
“小野種!”
“父皇才沒有你這個兒子!”
“你母妃就是個賤人!”
“”
“野種!野種!”
“走開!你不是我弟弟!”
心尖傳來刺痛蔓延至全身,這是祁景衡最不願意回想的一段記憶,對他同母妃的侮辱隨著記憶枷鎖的打開朝他洶湧而來。
“在下還有些功課要做,恕在下先行離開。”
說罷便走了。
背影蕭瑟孤寂,仿佛有片巨大的烏雲壓迫在他身上。
楚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本意並不是要傷害祁景衡的,而是覺得他們兩個同病相憐,她又實在過於迷茫才提及此事。
可現在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她好像又惹祁景衡生氣了。
看著宣紙上同她有幾分相像的字,楚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夾雜在一起更加煩悶了。
好像有團棉花塞在自己的心口、胸膛,讓她有些呼吸不暢,她想要發泄出來,同以前一樣,她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
書案上的紙越看越心煩,楚鈺好像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語。
“撕了,毀掉他就不會心煩了。”
她也確實這樣做了。抽起祁景衡寫過的紙,拿起毛筆在上麵畫了一道又一道,毫無章法,貫穿每一個字。
仿佛那字是她仇人般,拿起毛筆狠狠地戳了上去,一下,又一下。
就連鎮紙都格外礙眼,拿起就朝門狠狠地砸了過去,上好碧玉做成的鎮紙在門上砸了個坑又粉碎在地上。
外麵聽到動靜的宮女都見怪不怪,但更加小心謹慎了起來,能遠離書房的都儘快遠離了——公主又發瘋了。
每次這個時候,誰往前湊,結局隻有死路一條,不,那是生不如死的存在。所以他們都當沒有發生過,瞎了盲了,隻要等殿下發泄完就好了,也隻有秋霜、夏露、冬絨這幾位姑娘能去服侍。
不知過了多久,楚鈺冷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周圍一片狼藉。
碎紙片以及各種瓷器的碎片鋪滿整個地麵,書案也被墨水染黑,上麵畫著奇形怪狀的痕跡。
“咚”“咚”“咚”
被砸出好幾個洞的門響了,門外傳來夏露的聲音:“殿下。”
楚鈺沒有回答,呆呆的坐在地上,雙臂環膝,頭輕輕的靠在膝蓋上。保持這個動作沒有動,全身上下唯一在動的,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腔,便是腦子裡在到處亂竄的針。
夏露趴在門上,聽書房裡的聲音,很安靜。
於是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門推開的一瞬間左扇門“啪”的一聲掉落下來,夏露早有預判往前衝了一下。
徑直來到楚鈺麵前行禮,“殿下。”
而後拿出手中的香囊放在楚鈺的鼻尖前。
熟悉的香味從香囊中擴散出來,楚鈺的心也跟著慢慢的平複下來。
伸手接過夏露手中的香囊,鮮血布滿整張手,血液已經乾涸。
夏露這才發現殿下受傷了,衣服上不是墨跡,而是已經風乾的血漬。
忙從懷中取出一瓶創傷藥,輕輕灑在傷口上,又拿出手帕簡單包紮。殿下現在這副狀態沒辦法叫太醫,否則會再度受驚的。
處理完傷口,夏露來到楚鈺身後,將手放在楚鈺的太陽穴上按摩了起來。
“殿下,您餓了嗎?
“今日有您最愛吃的桂花糕,是陛下特意吩咐奴婢們做的。”
楚鈺緩緩抬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桂花糕?”
聲音沙啞,如同被烈風摧殘過的樹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