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天校長拇指摩挲著文件角落，指甲邊緣沾了墨漬。葉芊芊端坐對麵，瞧見陽光裡飄舞的塵埃，有一瞬竟想起奶奶晾曬的被褥味道。
“葉芊芊，念在你——“林天頓了頓，目光掃過辦公桌上擺放的筆筒，“表現突出，學院決定讚助你二十萬元購置寵獸。“
她眼睛微亮，手指無聲蜷緊了裙邊，心卻怦怦直跳，比那次深夜偷溜出校更甚。
“隻有一個條件。“校長聲音忽然冷如窗外飄落的柳絮，輕而韌。
雨水拍擊窗欞，昨夜的濕氣還未散儘。樓道那頭有人走過，腳步聲打破了沉默。
葉芊芊勾唇，眼底卻沒了溫度。“彆說條件，說結果罷。“
“不得轉出蒼龍禦獸學院。“
茶杯裡飄著的茶葉沉了又浮，仿佛被無形的手指撥弄。
“成交。“她站起身，裙角擦過桌角，帶到了一支筆——滾落在地，卻無人彎腰。
寵獸基地門口鐵欄生了鏽，倒映著兩人模糊的影子。葉芊芊推門入內，風鈴聲碎成一地銀豆，像是她曾夢裡聽過的遠方鈴音。牆上掛鐘的時針似乎停在三點多，卻無人在意。
“林校長！稀客啊！“陳天河的嗓子啞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雙眼卻炯炯有神，盯得葉芊芊後頸發麻。
林天點頭不語，皮鞋輕點地麵，繞過那道裂縫如避蛇。
“葉家的小公主光臨，蓬蓽生輝啊！“陳天河搓著手，指節間的褶皺仿佛能夾住空氣裡的灰塵。
“直接看貨。“葉芊芊冷冷截住寒暄，指關節在口袋裡捏得發白。
陳天河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二十萬嘛，不算多看在林校長麵子上，全場八折優惠！“
走廊兩側的籠子裡，不知名的寵獸昏昏欲睡。有隻斑點貓頭鷹抖了抖羽毛，掉落的絨毛飄在半空，久久不能落地。
口袋裡魔法書忽然發燙，燒得葉芊芊掌心一陣刺痛。她咬緊下唇，步伐卻不曾遲滯——與林天踏上了基地深處的石階。
拐過層層回廊，光線豁然明亮。三隻巨大培養艙並列而立，藍光浸透玻璃壁，像水族館裡的珍稀展品。
“看，這隻風火獅，b級資質！“陳天河敲敲玻璃，裡麵橘紅色身影慵懶伸了個懶腰，鬃毛飄蕩如火焰。“市場價十八萬，您隻需十四萬四！“
葉芊芊悄然撫上口袋裡的魔法書，一行字跡浮現眼前——《此獅僅b級，市值十二萬》。她眼角微瞥，嘴角柔軟向下。
“相貌倒是不錯“她呢喃著，話音渙散在培養艙嗡鳴的背景裡。
“這株是木棉草。“陳天河轉向中間培養艙，“治愈係，b級資質，十七萬五的市價，您拿走隻要十四萬！女孩子最愛這個啦！“
葉芊芊視線落在那柔軟如棉的植物上，某片葉子竟輕顫著向她彎曲。魔法書再次灼熱——成熟期已過，潛力有限，值價十四萬。
她指尖輕點玻璃，記憶裡突然閃現奶奶窗台那盆從不凋零的滿天星轉瞬即逝。
林天咳了一聲，眼神示意。“兩隻都很不錯。“
陳天河聳了聳肩，目光如毒蛇般遊移。“其實“他語氣忽然放低，似乎吐露秘密，“我這兒還有隻特彆的，不知小姐感不感興趣。“
校長眉頭一皺，茶杯底重重磕在托盤上，水麵晃出幾圈漣漪。
陳天河掀開角落的黑色幕布，露出一個較小的培養艙。幽藍液體中，一隻黑灰相間的小獸蜷成一團，形似獵豹卻長著絨毛和犄角，像是誤入凡間的幻獸。
“暗雲踏，資質c，稀缺品種，十五萬。“他聲音平淡，瞳孔卻閃著貪婪的光。
葉芊芊呼吸一窒，魔法書灼痛如火舌舔舐——《暗雲踏！罕見暗係，進化空間極大》。她步伐不由向前，手掌不自覺貼上冰冷玻璃。
那小獸竟像有所感應，緩緩抬頭，一雙紫眸直勾勾映入葉芊芊眼底——瞳孔相彙處，仿佛有電流穿過全身。
“不行。“林天校長聲線陡然繃緊如弓弦，斷然打破了那微妙聯結。“暗係寵獸性格難馴，極易走火入魔。“
他伸手拉住葉芊芊手腕，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意，手心竟有一層薄汗。
葉芊芊低垂眼簾，睫毛投下的陰影裡藏著無人知曉的波瀾。“明白了。“
“木棉草是個很好的選擇，治愈係寵獸溫順可靠，而且——“
校長的話語漸漸糊成一片，如同隔了層紗。葉芊芊眼前浮現係統麵板上的進化條件——積分、資源、時間，龐大得令人窒息的代價堆疊成山。而窗外鳥鳴忽近忽遠，不知為何格外聒噪，擾人思緒。
魔法書又一次震顫，她悄然低頭，隻見書頁上浮現更多字跡——“暗雲踏成年後可進化為幽影獵手，若資質提升至b級以上，有小概率覺醒次元行走能力。“
暗雲踏隔著玻璃凝望她，小爪按在她掌心相對位置，眼神中是從未見過的哀求與期待抑或是她的想象？
葉芊芊心跳如鼓，念頭翻卷如潮——木棉草溫順易養，入門首選；暗雲踏潛力莫測，卻耗資巨大。
店門口吊著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沒有風，玻璃杯裡的水麵卻泛起了漣漪。
“考慮得如何？“林天收斂長篇大論，眼角餘光掃向那暗雲塔，眉間藏著憂慮。
葉芊芊手指撫過培養艙的邊緣，那冰冷觸感與暗雲踏的體溫似乎隔空糾纏，勾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如久彆重逢。
店內光線忽然陰晦，陽光被路過的雲層遮蔽。暗雲踏在藍色液體中緩緩展開身體，每一塊肌肉線條都似在訴說某種力量的可能。
“我“
她視線在木棉草與暗雲之間搖擺，如風中搖曳的燭火。木棉草舒展柔軟的枝葉，如同招手；暗雲踏卻眼神灼灼，仿佛看透她的猶豫。一股莫名的親近感油然而生，卻又被理智的浪潮衝散。
陳天河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掛鐘，門框處的木頭抱枕突然滑落在地——無人拾起。
“資質c的暗雲踏，與b級的木棉草“葉芊芊聲音低不可聞，左手指甲深深掐進右手掌心，留下一道月牙般的痕跡。
風鈴再次作響。沒人進出。
校長長歎一聲，袖口擦過茶盞，水麵波紋蕩漾。“選擇權在你手中，但切記要三思。“
暗雲踏忽然在培養液中翻了個身，背上的花紋竟與她夢中見過的某種圖案驚人相似——她猛地眨了眨眼，錯覺消散如電光石火。
“給我一點時間“葉芊芊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如砂紙摩擦。
培養艙的熒光映在她臉上，勾勒出一副迷茫又堅決的神情。那一刻，未來的岔路如同玻璃上的裂痕，無論選擇哪條，都將通向截然不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