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課室內。
謝珩乖巧入座,手上抱著書冊,學得十分認真。在他後排的,便是整日跟著他廝混的平陽伯。
“謝珩,謝珩。”平陽伯趁著夫子不注意,壓低聲音,“你知道不,右相家那個,江小姐,得病了,太醫都請了好幾輪了。”
謝珩聽著,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江寧哪裡是得了怪病,分明是墨毫給人下的藥,迷得她醒不過來。
倒也可惜,宮神醫那裡,並沒有什麼合適給她用的毒藥,不然直接毒死才是最上策。
不過,沈真跟江寧是兩個人,謝珩這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
太學散學後,平陽伯纏著謝珩,二人一道去了酒樓。這一路上,隱約能夠聽到,不少人都在討論江寧的病。
右相夫人也是被逼急了,直接使了昏招。貼了榜,廣尋名醫,聲稱隻要能救她女兒的病,賞金百兩。
這消息不亞於平地驚雷。
整個帝京城內,無人不知,右相府的巨額懸賞。
右相雖是當官當到了天花板,但他的俸祿也沒到能攢下百金的程度。他一年俸祿不過三十六兩金,闔府上下那麼多張嘴呢,刨了開銷,薪俸幾乎是月月光。
忽然拿出百金找個大夫,無疑是在右相府大門上寫著:“我是貪官,超級巨貪!”
謝珩斜倚在欄杆邊上,剛好能夠看到樓下的告示板,右相夫人這張告示,直接讓這條街擠了個水泄不通。
“謝珩,如果有一天兄弟我病了,你願意懸賞百金救我嗎?”平陽伯摟著謝珩的肩膀,二人目光同時投向下方。
謝珩想了想,認真說道:“那可是百金啊,我每月不過能領二兩金。如果從聖祖建朝算起,到現在五十一年了,應該差不多能攢下來。”
謝珩說著,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可惜了,我不是活在聖祖時代的人,百金,真沒有。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就放心去吧,老婆孩子就交給我了。”
平陽伯啐了一口,有些氣憤,“咱們是什麼,是兄弟啊,你連哄我的假話都懶得說嗎?”
忽然,平陽伯話鋒一轉,神秘兮兮說道:“你有沒有發現,在太學監工的影衛不見了,是不是說明”
二人相視一笑。
榮帝把影衛撤回去了,這一點,謝珩今早就發現了。看來,榮帝是對他們幾個徹底放心了,不枉他們演了幾天乖孩子。
“那我們,今晚,去?”平陽伯說著,十分期待。
謝珩尬笑兩聲,他最近還真沒心思去喝花酒。
自從重生回來,他閉上眼睛就是江寧的那把火銃,偏偏他也沒見過圖紙,隻能依靠著外表,畫出個樣式。
如今,他照葫蘆畫瓢的‘火銃’圖紙,還在他書房的暗室內放著。
如果他能做出火銃,那謀反的時候,豈不是更穩了?
但他同時也在擔心,如果這種武器麵世,並且批量製造,如果他手下有人跳反,豈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跟平陽伯吃了飯後,謝珩獨自回了家,站在門口,看著搖搖欲墜的牌匾,他心中思緒萬千。
自母親離世後,榮帝下令,本朝再無長公主。無論是當今皇後所出,又或者是張貴妃所出,都是直接喚封號。
謝珩負手進入府內,一路上,不少下人都在主動跟他打招呼。進入內院時,一個臉生的小丫鬟,跟他撞了個滿懷。
“世子”
謝珩看著她,沒說什麼,隻是繼續向著內院走去,轉個彎的功夫,墨毫便被他喚出。
謝珩隻是使了個眼色,墨毫當即便懂了,奔著那小丫鬟而去。
在長公主府裡,會叫他世子的,永遠沒機會進入內院。
謝珩心道,這院裡的探子來了一批又一批,多如野草,燒也燒不乾淨。
索性當做養蠱,就讓慶王的,榮帝的,皇後的還有其他世家的探子互相鬥去吧。
……
皇宮內。
華錦跪在皇後跟前,一臉怯弱的樣子。
皇後端坐在主位,麵色柔和,手中撚著一串佛珠,聲音也淡淡的。
“說說吧,謝珩最近一個月都乾了什麼,府上都來了什麼人?”
華錦哆哆嗦嗦,眼珠子快速轉動。
她被皇後送進府就是當探子的,偏偏那謝珩心眼奇多,平時也不讓她近身,整日把她關在小院子裡。
但若是皇後知道,她是這種情況,隻怕是要處理了她這個廢物了。
“回娘娘,世子除了去太學,就是跟平陽伯等人出門。至於府上的訪客,一如往常,沒有異樣。”
“嗯,府中賬冊和內務,還是你在管理吧?”皇後問道。
華錦點了點頭,暗自慶幸,起碼自己還有點事乾,不至於被皇後發現,她每次來都是三分靠實事,七分靠胡謅。
“回娘娘,是。”
“賬務支出有沒有什麼可疑的?”
“沒有,一切如常,世子爺除了花月俸,隔三岔五還會變賣點長公主留下的家底。”
“去春禧樓包花魁。”華錦說著,從袖中抽出小賬冊,將其交給了皇後。
皇後翻看著賬冊,臉上的表情舒展了許多,她差點都要笑出了聲。
心道,沒爹娘教養的孩子,這麼多年果然長歪了。
眼看著長公主府敗無可敗,不出三年,謝珩就得去街上要飯了。
“嗯,回去吧,下次進宮等我通傳吧,”皇後心情大好,吩咐華錦離開。
……
與此同時,長公主府內,謝珩聽著墨毫的彙報,手邊寫著夫子留下的功課。
聽到墨毫說,華錦進宮了,他倒也沒有很意外。
闔府上下,除去那會撞見的小丫鬟,其餘的探子多如牛毛。至於華錦,她是皇後的表侄女,從一開始,這個身份就無人不知。
因此,謝珩才對她防備至深。
“主子,那錦姨娘,整日放在府上也不是個事,這會指不定她又會說什麼呢。”
謝珩手中的毛筆一頓,隨即繼續寫字,“那怎麼辦呢,把她殺了?”
“好主意啊!主子。”
“好什麼好,要我說,你個武夫就該多讀書,你把她殺了,誰進宮給我鞏固紈絝的形象?我舅舅從哪能聽到,我變賣家產在外麵敗家的消息?”
“哦”墨毫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對了,主子,右相家的榜被人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