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透著嘲弄,沈月驟然提起的心鬆了下去,晃悠悠撐著盤腿坐起,這才發現沐傾雪走的時候門一直維持著大敞,此刻,潘陽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環抱著雙臂,斜倚在門框上,目光深邃而複雜,表情中帶著一絲怔忪,細碎的光暈透過窗欞,如流水般灑進室內,斑駁的光影在地板上跳躍,為靜謐的空間增添了幾分靈動。沈月盤腿坐在地上,細軟的發絲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後,覆蓋了她漏出的大片肌膚,她一腿屈起撐著下頜,精致的眉眼第一次完全展現在人前,新月般的柳眉彎彎,杏眸明亮,瓊鼻挺翹,紅唇飽滿,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微微上挑的眼尾透著幾分清冷,抬眸望向人的那一瞬,深棕色瞳眸幽沉,流盼間勾魂奪魄,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想要探究內裡的風采,潘陽手臂緩緩下垂,心跳似乎停了一拍,而後如擂鼓般瘋狂震動,雙腳不聽使喚向沈月走去跪坐在她麵前,凝視著她嬌媚的麵容,潘陽眼中的光芒漸漸變得灼熱,他素善丹青,僅看沈月的骨相便知道她應當是極美的,他也曾試圖在腦海中勾勒出她的模樣,甚至在宣紙上描繪過她的五官。然而此刻,當他麵對沈月的真正麵貌,卻突然覺得那些紙上的畫像,連沈月的半分神韻都未能捕捉。“這幅容貌,你掩藏起來是對的。”潘陽喉嚨發乾,沈月若是以這副模樣入京都,定然已經被某人藏入府中,當做一個取悅自身的花瓶,失去自我。他目光下移,落在沈月鎖骨下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上,眉宇間不禁緊蹙,“沐傾雪本非那種睚眥必報之人,你也並非有意隱瞞,好生解釋想必她也能理解,何必要真的讓自己受罪?”“我知道她不是睚眥必報之人,但我不敢賭,”女子的心思難以捉摸,因愛生恨的例子不少,七情六欲,情在欲之前,比**更要濃烈。理智理解是一回事,可情感上的憤恨誰又能說清?沈月扯了扯唇角:“我不敢去賭那剩下的一絲可能,一個傷換一個安寧,挺劃算的,”潘陽的唇角緊繃成一條直線,起身走向屏風後,撿起地上的外袍回轉為沈月披上:“確實劃算。”沈月微微一怔,抬頭看向潘陽,眼中滿是疑惑:“你怎麼會來?”一般情況下潘陽都在梅鄔且不怎麼出門,今天不請自來這還是頭一回,沈月眺著潘陽複雜的臉色,慢悠悠係著腰帶:“這不像你的作風。”“我聽說晴雪郡主來找你,憂心會出事,便想著來看看,”潘陽狼狽地挪開視線,耳根微紅:“潘家同定遠王府有些交情,若真有什麼還能讓晴雪郡主賣幾分薄麵。”“好兄弟!”心中微暖,沈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這份人情我記下了。”隨意攏起長發,她蹲在地上將麵具一塊塊撿起,扔的時候姿態有多瀟灑,現在蹲在地上扣的身影就有多狼狽,麵具本就輕薄且帶了一點殘餘的膠,貼在地上一不小心便破了,以免破碎,她彎腰湊近用指甲一點點扣,聽著潘陽腳步聲出去又回來,回頭,見他手中拿著傷藥,“先處理一下傷口。”沈月傷在前胸,潘陽彆過臉將藥瓶遞進去待沈月接住後,繞到屏風外等候,朦朧屏風影影綽綽透著人影,潘陽忍不住望著屏風印出來的身影出神,“仁和兄說你這兩日準備去汝陽?”“對,京都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擔心那邊替身被發現,”想到朱謹幾次的試探,沈月眸色幽深:“沈家出了變故,這些日子恐怕也會派人去尋我。”她留在京都便是個破綻,早晚會被朱謹發現端倪,不如早些離開的好。“如今外麵亂得很,我陪你去。”“不必,我輕裝簡行,很快。”既然要走,沈月沒過多拖延,用過午膳便簡單收拾行裝帶著護衛出城,高仲與潘陽一路送到官道,“公子切記傷口要換藥,莫要沾了水,”高仲打著馬,掰著手指一項項叮囑:“路邊那些個閒事您也少管,悶頭趕路便是,還有........”他碎碎念了一路,臨行前,沈月將懷中金簪遞給高仲,叮囑:“用錦盒裝好了送給沐傾雪,如果她問起,就說我有事已經離開京都,歸期未定。”“屬下定不負公子所托,公子務必保重。”“居安,保重!”“都回去吧!”沈月擺擺手,帶著護衛消失在煙塵之中,*與此同時,聽風捧著錦盒進入書房,“爺,”聽風輕聲喚道,聲音中透著一絲猶豫:“聽雷那邊傳來了一些消息,京郊沈家彆莊當初好像還發生了一些小事,屬下覺得應該先向您稟報一聲,再做定奪。”“盒中裝的便是沈二未毀容前的畫像?”聽風頷首恭敬道:“正是,畫師根據沈家彆莊幸存的下人口述所畫,”他說著打開盒子,露出裡麵被綢布包裹的畫軸。朱謹手中的筆微微一頓,他放下筆,從桌案後緩緩繞出,拿起卷軸緩緩打開,宣紙上,清麗人影站在竹林之中,五官嬌媚身姿窈窕,渾身靈氣撲麵而來,朱謹目光緊緊鎖定在畫中的女子身上,瞳孔劇烈地震動,他緊緊握住畫卷的卷軸,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指尖點上畫卷人的眉心,他薄唇溢出一聲輕笑:“來人,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