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太意外了!
現在過年氣息濃鬱,特彆是村裡鎮上,每家每戶都要貼春聯。
可改革的風還遠遠沒有吹到川西高原,現在擺攤、個體戶哪怕是在鎮上都要受人白眼,也就逢年過節會有零星幾個賣年貨的攤子。
村裡的春聯基本都是李青萍老師寫的,五毛錢一副不便宜,但沒辦法,村裡就這麼一個文化人。
他下意識問道:“李老師呢?”
廖鑫才歎了口氣:“她女兒發燒,忙著照看呢,寫不了嘍。”
“行不行給叔個準話!叔又不怪你。”
“行!”
周洋立刻點頭答應下來。
他毛筆字還真不錯!
重生前,他賦閒在家好幾年,因為沒有上高中,對於文化非常癡迷,練字,讀書,是一個沒拉下!
而且,他現在需要錢。
非常需要錢!
僅僅五塊錢遠遠不夠學費,一副對聯哪怕隻有兩毛,可積少成多!
看到他一口答應,廖鑫才反而有些忐忑了,輕咳一聲道:“那啥……小洋子,叔醜話說在前頭哈。”
“春聯是貼門上的門麵,要寫得不好……”
不等他說完,周洋就肯定地開口:“放心!廖叔!不好不要錢!”
得嘞!
有這句話,廖鑫才有底了,連忙帶周洋進屋,立刻讓兩個兒子打熱水給他暖手。
狗蛋和狗剩兩個兒子忙著拿紅紙,磨墨,等周洋感覺手開始靈活起來後,一切工具都鋪好了。
周洋拿起筆,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筆走龍蛇!
剛一下筆,廖鑫才眼睛就亮了!
“這……”他驚訝的看了一眼周洋,好字啊!
看李老師寫了這麼多年,他雖然分辨不出什麼字是好字,但是是個人就有美感!
周洋這筆字,居然比李老師寫的還好看!
“我日……”等周洋寫完第一個字,旁邊的狗蛋狗剩兩兄弟眼睛都瞪圓了,忍不住嘀咕出臟話來!
這……見鬼了吧?
“不對啊!”狗剩抓頭:“學校也沒教過啊!不是……周哥,你、你家裡給你買字帖了?”
所謂字帖,是現在流行的書法大師,四川達州人龐中華老師出版的“龐中華字帖”,有毛筆字和鋼筆字,一本要好幾塊錢。
外麵是紅皮,打開是毛玻璃壓著的字帖,人在玻璃上臨摹。
狗蛋也驚訝萬分,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周家買的。
因為周家買也肯定是第一個給周平安用,可他沒見周平安用過。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周洋寫的字和他們在學校看到的完全不同!
廖鑫才也發現了。
他知道寫字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彆人,可還是忍不住問道:“小洋啊,我去學校也看過教室裡貼的名言警句,可……怎麼和你寫的不一樣啊?”
80年代的農民,有幾個懂書法?
千裡挑一都是說多了!
他隻能下意識說道:“你這字……還怪好看的。”
周洋一邊寫一邊笑道:“書法分為正草隸篆四種書法體,應用最多的就是正體,也就是楷書。”
“學校的標語都是楷書。這種字體看起來大氣正規。”
“我現在寫的是隸書,偏穩重莊重,動感、節奏感立體感都不錯。”
聽不懂!
廖家父子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是雲裡霧裡。
可……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啊!
“可惜生在周家……”廖鑫才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洋。
濃眉大眼,身高已經接近一米八,常年的勞動讓身材肌肉明顯,是個很英俊的小夥子。
“要狗蛋他們能考上對方一半的分……哎……”
不成器的孩子,欠抽!
很快,一副對聯寫完。
上聯:春臨福地祥雲聚。
下聯:歲至吉門喜氣添。
橫批:吉慶有餘。
“好!寫得好!”廖鑫才一磕桌子,字好,一氣嗬成,寓意也好!
特彆是那句“歲至吉門喜氣添”,更是寫到心坎裡了。
大過年的,誰不希望大吉大利?福氣盈門?
“字好,寓意也好!”他滿意地吹了吹,拿出兩毛錢推給周洋:“拿著!”
現在還是有五毛錢的,正麵是“伍角”,以及魔都“國棉一廠”及其廠內女工,所以也被稱為“紡織女工伍角券。”
周洋一愣,連忙推辭:“叔,這太多了!”
“拿著!”廖鑫才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懷裡:“咋個?叔的壓歲錢不能領?”
周洋也不推辭了,他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謝謝叔!”
廖鑫才高興地笑道:“狗蛋,貼起來!趕緊的!”
周洋連忙道:“那我不打擾廖叔了,我還得去周老師那裡一趟。”
廖鑫才愣了愣,想說什麼,但最終沒開口,點頭笑道:“有心了,去吧。”
等周洋走了,狗蛋才疑惑道:“老漢,村裡起碼還有幾十戶沒貼春聯呢,咋個不跟周洋說一聲?”
狗剩也悶聲道:“他那個爹媽你又不是不曉得,眼睛都偏到天上去了!”
廖鑫才掃了他們一眼,緩緩道:“這事情從來都是李老師的工作,全村幾十戶,大幾十塊錢呢。”
“這麼多?!”兩個兒子驚歎出聲。
廖鑫才摁滅煙頭,語重心長地開口:“咱們一家找周洋寫,沒問題。”
“可全都找周洋寫了,李老師怎麼想?”
兩個兒子眼中有些迷茫,不過廖鑫才並不指望他們能聽懂,隻是歎了口氣:“村裡的工作更多是家長裡短……得考慮到各家各戶的感受。”
他拿起火鉗夾了塊煤,喃喃道:“馬上就要開學,周洋肯定也在愁學費,但他為啥沒提讓我幫忙通知下沒貼春聯的人?”
“我這個村長通知一聲,不比他一家家上門問方便?”
他是真覺得,周洋這孩子不一樣了。
通透了,也聰明了!
轉頭看到自家兩根大木頭,自己剛才說了這麼多,兩人一臉對牛彈琴。
廖鑫才深吸一口氣。
“滾!還不把春聯貼上!留在這裡招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