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和梁誌剛到場部，燕子就急匆匆地往爸爸單位跑，她怕梁誌剛趕不上九點的火車。其實對於梁誌剛來說如果真的批了大米票子晚一點也沒關係，因為梁誌剛知道大米還是緊缺的，就是找領導批條子，最多也不能超過50斤，所以很難搞到。知識青年都想在放假的時候能夠帶點大米回家的，可是他們沒有幾個人能批到大米，那個時候他們城裡人的大米供應量是每人每月隻有2斤，梁誌剛沒想到燕子會為他找爸爸批大米，所以梁誌剛很期待這個條子。
一會功夫燕子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上麵是大米30斤字樣，然後是領導的簽名手跡，上麵加蓋公章，憑著這張紙條就可以去糧店買米了。
“梁哥，給你，這是我爸批的30斤，我陪你去糧店吧。對了，你帶錢了嗎？”
“帶了，不知道夠不夠。”
“我這裡還有5塊錢，你先拿去用吧。”燕子把梁誌剛送到糧店把5塊錢塞到他手裡就走，她可不能讓彆人看見她和梁誌剛在一起走，現在的人都喜歡八卦，好像誰說出彆人的隱私越多誰就越有本事一樣，燕子朝梁誌剛擺了擺手：
“我走了，梁哥，看著點時間彆趕不上車。”
“我明天下午三點回來在場部那裡等你，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梁誌剛對燕子更加另眼相待了，說實話，他沒有想到燕子會幫他買大米，因為大米真的很難搞的，農場有時候為了發展經濟還要靠大米搞關係呢，所以梁誌剛明白燕子的爸爸也一定是求人了的，這份人情他記下了。還有剛才的五塊錢，燕子什麼都沒有說就給了他，要知道一個月的工資不過28塊錢，五塊錢可不是小數目，小不點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掏了出來，這性格、這氣度就是他梁誌剛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都不敢說。
“知道啦！”燕子轉身蹦蹦跳跳地走了，活生生的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燕子邊走邊想也就剩下複習這幾天了還能和他們在一起，等高考結束分數下來就是他們徹底分手的時候，以後再見麵恐怕沒那麼容易了，想到這兒不知道為什麼燕子心裡好像有點不舍。
翌日。
下午三點，燕子踩著點來到昨天和梁誌剛分手的地方，燕子到的時候梁誌剛已經在了，梁誌剛嗬嗬笑著：“嗬嗬，再等幾分鐘，你如果還不來，我就走了。”
“我是踩著點來的。”燕子走到梁哥跟前從自己包裡掏出一罐辣椒醬：“給，這是我炸的辣椒醬，沒有那麼多肉，但也挺好吃的。你拿回去和侯哥、爵哥你們幾個吃吧，他們對我也很好我又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表示感謝的，這就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用，你自己留著吧，你又不欠我們什麼，對你好都是我們自願，不用謝。”梁誌剛推辭。
“對了，梁哥給你批大米這事不要和侯哥說，我怕他也想法。有機會看看我再給侯哥批點，如果實在批不下來也沒辦法。”
“我知道。小不點，我發現你和你的同學真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一樣的就是我身高不夠，長相太醜，還有什麼不一樣的？”
梁誌剛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你這和他們不一樣。”，
“是嗎？我隻是喜歡學習，愛看書，嗬嗬。對了，梁哥，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呢？侯哥和爵哥是不是看你麵子才對好的？聽說你們三個關係不錯。”
“錯。不是他們看我麵子對你好，是他們看你麵子才和我關係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我隻是覺得你小小的一隻，醜不拉幾的挺好玩，本來是想逗你玩的，後來看見你做板報員的時候覺得你是個小才女，也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的，然後就想和你說說話，可是你不願意理我啊，嗬嗬，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而且還是被你這個醜不拉幾的小不點看不起。我覺得我很失敗，原來都是我不理彆人，現在卻被人看不起，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所以對你好一點，讓你接受我”
“然後再踹了我，讓彆人都看看我有多不自量力、多沒有自知之明是嗎？”燕子不等梁誌剛說完搶過話茬說，臉上沒有絲毫變化，還是掛著微笑仰著小臉看著梁誌剛。確實挺醜是一張小臉，此刻因為微笑而露出的兩個酒窩竟然顯得沒有那麼醜了，反而顯得有點頑皮，梁誌剛一時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我們這麼多下鄉青年你誰都不理，他們說你從來都不和他們說話，我主動和你說話，你還愛理不理，為什麼？”梁誌剛和燕子就像嘮家常一樣天馬行空地聊著。
“我哪有？從來都是彆人看不起我，我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彆人呢。”
“每次咱們碰到都是我先和你說話，你從來沒有先和我說過話，還說沒有。”
燕子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沉默了幾分鐘後開口道：“我不和你說話是因為我不敢，我怕你們不理我，你在連裡那麼優秀，那麼多女生喜歡你，就算我先和你說話你會理我嗎？”梁誌剛片刻的沉默後：“不知道，應該會吧。”
“你看，你剛才猶豫了，就說明你一定不會，如果你不理我，就會受到很多人嘲笑，嘲笑我不自量力，會覺得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嗬嗬嗬。你知道嗎？我在我同學眼裡就是癩蛤蟆，而你是那個天鵝。你都不知道，你給我打飯她們嫉妒的恨不得把我吃了，後來他們害怕侯立鈞才不敢那麼明目張膽，但是暗裡還是恨牙根疼呢。”
“有那麼誇張嗎？你是沒有被白眼過，沒有被歧視過，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合群了吧？因為他們的覺得我不配，嗬嗬。”燕子自嘲地說。
“人家那麼欺負你，你不會反抗嗎？”
“反抗？你讓我以一敵幾呀？哎呀，算了，他們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他們呢。一個個除了耍心機什麼也不是。”
“小麻雀，我現在是真的佩服你了，受了這麼多委屈還能如此談笑自若，如果你沒有經曆過什麼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你的眼睛裡有故事，按你到年齡不應該有大起大落的。”
兩個人邊走邊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個人也到了黃房子：
“梁哥，我回宿舍了。”
“不吃飯了嗎？”
燕子拍了拍背包：“把包送回去再吃。”
起床哨子剛剛響過，門外就響起了侯立鈞的叫聲：“小不點，出來拿飯。”
燕子聽到叫聲跳下炕就往外跑，剛剛推開門一個飯盒就遞了過來：“梁子讓你吃完飯去找他。對了，謝謝你的辣椒醬，好吃。”侯立鈞擠了一下本來就小的眼睛，增添了一絲恐怖。
燕子的臉一下紅到耳根：“你快走吧，你想嚇死誰啊？”侯立鈞就是這樣，平時不急不躁的時候隻能用醜來形容，如果有什麼事情惹到他，那他的五官就是催命符，誰見了都哆嗦，就像掛在門上的保家仙。侯立鈞回頭發現燕子光著腳站在門口：
“死丫崽子，你怎麼又光腳？”
“唉，你一喊我就著急出來，沒來得及穿鞋。”燕子微紅著臉不好意思回了一句。
“穿個鞋有那麼費儘嗎？快回去吧。”侯立鈞貌似不耐煩語氣裡卻透著關心。
“噢，我回去了。”因為燕子的鞋是東北人過冬的最保暖鞋，東北普通話叫“棉烏拉”，這雙鞋要三塊多錢呢。這還燕子是第一次穿棉烏拉，愛惜的不得了，裝窯出窯的時候都舍不得穿。棉烏拉是有五六個烏眼的鞋子，不著急的時候還好，可以一個一個烏眼地係鞋帶，所以，上次拉架也是因為著急就沒有穿鞋，這次也是。燕子原來穿的都是媽媽自己手工做的千層底棉鞋，其實很漂亮很暖。燕子小時候隻有生活困難的人家才穿千層底鞋，生活條件好一點的都買棉烏拉，因為自己做棉鞋費時費力，手會磨出水泡。而棉烏拉是橡膠底，開春冰雪融化的時候出門也不會濕鞋子，千層底到了開除就不能穿了，燕子隻能穿水靴，四五月的東北雖然冰雪融化，但是寒氣逼人，燕子有時候腳凍得麻木沒有知覺。現在那樣的日子總算過去了，燕子自己賺錢了，可以自己買鞋了，不用受罪了。
吃了飯，燕子就去找梁誌剛了，他們沒有學習的地方，梁誌剛找了劉主任借用食堂學習。梁誌剛、張少爵、連武、還有辛澤、燕子他們五人一起去食堂複習。辛澤是冰城知識青年，比燕子大四歲，燕子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隻是知道這個人，說實話，平時碰麵的時候等於零。知識青年裡除了李連長，燕子沒有主動和任何一個人說過話，一種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和顏值不夠攀附他們的，所以一直選擇遠離。至於梁誌剛、侯立鈞他們也不是自己主動的，所以這燕子這裡，你有問我有答，你有求我必應。其他的全都無所謂。
今天是高考倒計時的第五天，梁誌剛他們在食堂已經複習了三天，效果不錯，幾個人在一起複習回事有好處的，起碼我不會的梁誌剛會，梁誌剛不會的阿爵會，所以大家可以互幫互助，燕子覺得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隻有燕子問題多而且還幫助不了彆人。但是大家不知道為什麼都不討厭她，就連辛澤話都多了：“小不點，你看辛澤今天可是說話最多的一天呢，他平時在宿舍都不喜歡說話的。”
“今天是複習功課，她當然要說話了，不然會不會問誰去啊？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