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到宿舍，大家還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看見燕子回來了劉丹丹就忍不住了：
“菲兒，誰和誰打仗啊？”
“為什麼啊？挺嚇人，是誰啊？”
“是侯立鈞和李曉明打起來了，好像是李曉明罵他了吧，我就聽侯哥說：你再罵就怎麼怎麼樣的，具體因為什麼我也不清楚。”燕子一邊背一邊默寫物理公式。
李連長走到燈下：“好了，大家都躺下吧，我要關燈了都十點多了。”
“哦，對了哈，都忘了該熄燈了，睡覺。”燕子說完把書放在枕頭下就躺下了。
這一個月，燕子的生活軌跡就是每天早晨6:30起床、洗漱，然後去食堂吃早飯。再然後直接去窯地，一路上燕子還不忘背誦古文、曆史、地理。她隔一天複習語文、隔一天複習地理、再隔一天複習曆史。中午晚上的休息時間就做數學題，也是隔一天複習物理，隔一天複習化學背化學方程式。日複一日，整整三十天，天天如此。在這三十天裡，燕子每天都會在板報走廊那裡和梁誌剛研究10~20分鐘的數學、物理和化學題，爵哥偶爾也會過來看看幫助燕子輔導物理，這樣也能為梁誌剛節省一些時間複習。梁哥真不愧是老三界的畢業生，老三屆雖然初中畢業，但是他們的知識比燕子這個高中生學到的知識可是豐富得多。
三十天一晃就過去了，燕子在梁誌剛身上學到了不少知識，除了數學、物理、化學，梁誌剛都有給燕子補課，爵哥給燕子補習物理，搞的好多人都嫉妒燕子，甚至有幾個人後悔自己沒用報名，失去了和梁誌剛獨處的機會，但是燕子知道，即便是沒有燕子梁誌剛也不會從這些人中選擇伴侶，因為梁誌剛不喜歡耍心機的人，無論男女。
燕子是真的聰明，這一點梁誌剛和張少爵是真真地驗證了，燕子的進步還真快，無論是反應能力還是接受能力都很快，每天講題都能舉一反三，有時候還能提出梁誌剛和張少爵出現的錯誤，這一個月燕子真的受益匪淺。燕子的心中暗想著不管自己是否考上，梁哥、爵哥和侯哥的這份情誼一定不能忘，一定要好好感謝梁哥、爵哥和侯哥。侯哥在學習上沒有給燕子多大幫助，但是每天晚飯基本上都是侯哥給打回來的。知識青年裡除了梁誌剛、侯立軍、李連長和南方知識青年阿爵對燕子是百分之百的好。
阿爵全名張少爵，浙杭知識青年，也是老三屆。到底是江南出生的人，都說江浙一帶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是個出美女的地方，可是看看張少爵的顏值江南也出帥哥。燕子覺得南北方的差異還真是大，起名字都不一樣。東北這邊的女孩子什麼花、珍、蘭的，男孩就是建國、愛國、建軍、春生，你看人家的名字聽起來就很洋氣、高貴，女孩叫咪咪、拉拉、嫚嫚，男孩叫什麼韜、君、桓，這不還有個爵，這就是地域和文化的差異。
張少爵的同窗好友說他平時喜歡晨跑和打籃球，很自律，從上學的時候就喜歡晨跑，每天堅持晨跑五公裡，他的好友說他下鄉到農場以後也從來沒有間斷過。農場每年的春秋兩季的體育運動會他都會參加長跑和籃球賽，籃球場上他打中鋒。這次高考他也報了名，他更聰明，物理相當厲害。燕子想：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這幾個知識青年大哥哥、大姐姐。
距離考試還有1十天時間，單位給所有報考的職工放了10天假，這是國家統一規定的假期，放假期間單位不得扣工資、扣工分。這十天的假期可以全天複習功課，離家近的可以回家複習，燕子有點不想回家複習，因為回家哥哥姐姐也不一定能給她輔導功課。這一段時間她和梁誌剛複習的很有默契，她自己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不想回家，可是她不敢和梁誌剛說，她怕留住梁誌剛會惹來閒話。
燕子真的特彆特彆地想考上大學，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她飽受痛苦的地方。但不是為了梁誌剛而離開，而是為了自己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她受儘折磨和痛苦的地方，離開這個受儘屈辱和白眼的地方，離開這裡也許就會忘記那些不堪的記憶吧。也許因為小時候被欺負的原因吧，心理陰影太大，大到隻要她閉上眼睛就是同學的白眼和口水，大到現在看見同學就會想起教室裡的那個圈圈。從被老師用像章大做文章那時候起她就想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讓她忘記這裡的所有。所以這次複習她才非常認真，非常刻苦。但是她知道梁誌剛家庭負擔重，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回家他怎麼可能不回去。本來平時回家的時候就不多，現在有這個不扣工資的假期，怎麼可能不回去？吃過晚飯燕子來到男宿舍門口，準備把梁誌剛的書還了回去：
“梁誌剛！你在嗎？我是來還書的。”燕子沒有報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說自己是小麻雀，男生宿舍估計得笑翻天，如果說自己是小不點估計窗戶得笑爆，說自己的大名估計梁誌剛都不知道是誰吧？
“怎麼？為什麼連哥的不叫了，直呼大名了？為什麼要把書還回來？不看了？”梁誌剛從宿舍出來感覺莫名其妙地問燕子。
“不是。你不是要回家了嗎？你不帶書回去怎麼複習？”燕子不知道梁誌剛是什麼意思解釋道。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回家了？你聽誰說的？”梁誌剛佯裝生氣地問。
“沒有人說啊，但是這個帶薪休假的機會你不回家看看嗎？你都多久沒有回家了？”燕子很是理解的意思看著梁誌剛。
“小不點，你很了解我嗎？小不點，你太喜歡按彆人心思做事了，你不覺得太累太苦了嗎？不要太在意彆人的感受，做好你自己就好，我沒打算回家。”梁誌剛很無奈又很心疼這個小東西。她太善解人意了，從來都是站在彆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她說話做事明明白白地讓人有些心疼，這是受過多少委屈才會處處為彆人著想。
燕子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她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說什麼了，把書塞到梁誌剛手上跑回宿舍就上了炕，從鋪下拿出一本書把頭埋了進去，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連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感覺燕子不對勁：
“菲兒，你不是去找梁誌剛還書了嗎？怎麼了？”
“沒事。書還給梁哥了。”
“看你好像不高興的樣子，怎麼了？”二微看著燕子也覺得不對勁。
“沒什麼啊，想事。”燕子的頭依然埋在書裡：“二微，我明天回家，你有沒有什麼事？”燕子和二微是發小，兩家是鄰居。
“沒什麼事。這才八裡地，有什麼事我就自己回去了，你回去好好複習吧。”剛說完熄燈哨子就響了，燕子立馬下地往外走。
“我得先去趟廁所。”
“我陪你吧，天這麼黑。”二微跟著燕子出了門，廁所在宿舍北麵，很簡陋，是用木板釘成的，坑位更是簡陋的可怕，幾個木板搭在糞池上麵，每次上廁所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掉進糞池裡，晚上上廁所就更不容易了。
第二天，燕子起早就收拾了行李準備回家，既然要回家就不去食堂吃早飯，回家再吃，能省一頓是一頓吧。燕子平時就很節儉，基本不吃炒菜，如果用一個炒菜的錢去吃其他菜就可以吃三頓飯，她把省下的糧票給了梁哥和侯哥，偶爾也會給爵哥一些，因為每天晚飯都是梁哥和侯哥給她打的，在這裡男生的糧票基本都不夠吃的。
燕子拿著備考的書，帶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就出了門。沒有車，燕子隻能步行八裡地回家了，燕子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東北的冬天冰天雪地，路上的積雪厚厚的，踩上去“嚓嚓嚓、嚓嚓嚓”的聲音就像一曲成功的進行曲。燕子心裡美滋滋的，越想越美，走著走著居然像孩提時的樣子蹦蹦跳跳起來，紅色的長圍脖搭在後背上隨著跳躍一左一右地擺動著。
燕子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鹿，她那自由自在的、無憂無慮的樣子，又像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一樣，跟在後麵的梁誌剛突然覺得像“小麻雀”這樣的活著更好。難怪她對什麼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爭、不搶、不懼，心如止水。
因為頭上捂著厚厚的圍脖，走路的時候又有踩雪的聲音，後麵跟著人燕子居然沒有一點感覺，直到梁誌剛走到燕子身後：“小麻雀，你走的還挺快呢。”
燕子沒有停下腳步，回頭：“梁哥，你也回家啊，你不是說不回去的嗎？”
“我今天回家看看，明天就回來。”梁哥一米八十多的身高和一個一米五身高的小女生怎麼可能走到一塊，梁誌剛的一步比燕子的兩步還要大，燕子小跑著都跟不上。
“梁哥，你自己先走吧，我跟不上你，你不要因為我趕不上火車。”那個時候都是蒸汽機火車，慢車。
“七點的火車趕不上了，隻能坐九點多的那趟車了。我明天下午就回來，可以和阿爵一起複習，他學習也非常好，回家自己複習不如在這裡兩個人一起複習，你要不要回來和我們一起複習？”梁誌剛故意放慢腳步和燕子邊走邊聊，時不時地還會放聲大笑。梁誌剛看著燕子笑的一臉燦爛，突然覺得這個又小又醜的小姑娘又沒有那麼醜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燕子笑的如此開心，笑的無拘無束，這樣的笑真好。
燕子的眼睛裡是乾淨的純粹的，不像那些女生的眼睛裡有欲望、有心機、更多的是算計。特彆是劉丹丹無論和誰說話都帶著心機、帶著算計，對著梁誌剛的時候眼裡都是貪欲，梁誌剛突然想知道燕子好像有不為人知的過去。
“小不點，感覺你怎麼有點不合群，和他們不一樣，你為什麼總喜歡一個人呢？你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梁誌剛裝著一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嗬嗬，你是說我會講故事嗎？講故事會呀，我們宿舍每天晚上講故事的第一人就是我，知道為什麼嗎？”燕子洋洋得意地仰著醜了吧唧的臉傲嬌地笑著問。
“為什麼？”
“因為我看的書多啊，看的書多故事就多啊，你知道我看過多少書嗎？我一個人看的書比我們全班同學加起來看的都多，你信不信？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西遊記、悲慘的世界、高爾基，哎呀好多好多書，三國演義當時看的不太懂，這些書最多五天看完，所以我肚子裡有好多故事的。你要聽嗎？嗬嗬嗬。”
梁誌剛很是驚訝，看來平時還真的低估了這個小不點：“我說的是你有故事不說這個故事，是你的經曆。”
“我的經曆？我能有什麼經曆？”燕子突然閉上了嘴，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一片陰鬱覆蓋了燕子剛剛還燦爛的臉，緊抿著像是被紋過一樣的唇，酒窩就更顯得大大的深深的。
“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和同學在一起？我看你經常一個人。為什麼？”
“沒什麼，也許是我的性格比較孤僻吧，或者說我不喜歡聊八卦，獨處的時候心如止水，挺好。”
“按你的年齡不應該是這樣的，你一定是經曆了什麼讓你不能忘記的事情吧。”
燕子抬起頭看了看前方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想控製湧滿眼眶的淚，但是他忘了梁誌剛的身高，她越是仰頭越是逃不過梁誌剛的眼睛。兩個人不再說話，默默地走著，腳下有兩種踏雪聲“嚓嚓嚓嚓”這是燕子的腳步聲，就像京劇裡青衣踩的快步。還有一種聲音“咯吱咯吱”這是梁誌剛的腳步聲，因為男人走路基本都是一步一步地很穩健，聲音聽起來才是咯吱咯吱的。
兩個人默默地又走了一段路，燕子突然想起了什麼：
“梁哥，一會到總場你在場部等我一下，我幾天前讓我爸爸去找領導批大米，我去看看批下來沒有，如果批下來我拿給你，你自己去糧店買，正好回家帶。”
那個年代，農場雖然主要農作物是水稻，但是產量低，除了供應的以外，需要糧食補貼的都要找領導批條子，一般情況下領導很難給批的，今天燕子回家去爸爸單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