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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薄曦,二更天的一場夜雨,洗去了闔府的風塵,府上下人正忙著栽花修樹。
範進穿過重重廊道,邊用早飯,邊聽著福伯說著些京中傳聞。
其中,流傳甚廣的,自然是嚴世藩奉詔進宮之事。
嘉靖帝與嚴世藩說了什麼,尚且無人知曉,可嚴世藩前腳剛從西苑離開,後腳宣旨太監便至嚴府,代表嘉靖帝對嚴家父子大加封賞賞。
其中,嚴世藩更是獲加封“尚書銜”。
雖無實權,但在六部尚書齊備之下,嘉靖帝的破格之舉,足見對嚴家父子的信重。
一時間,嚴黨聲勢大振,無不稱讚嚴閣老後繼有人。
嚴東樓正值壯年,已居尚書之位,假以時日,入內閣,接任老首輔的大位,完全就是翹足以待之事。
屆時,誰還敢試嚴黨鋒芒?
而嚴家,子承父業,一門雙首輔,更是開古往今來之先河。
如此情景,光是想想,嚴黨一係的人馬就激動不已。
不過,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與嚴黨相比,徐階一係的人馬,大多如喪考妣。
如今,嚴黨得勢,倒閣之路,怕是愈發遙遙無期了。
不僅原計劃需要終止,眼下還得防備嚴黨攜大勝之勢壓人。
如今,徐階一係,迫切需要援手。
“要是李老回來就好了。”京中忽然流傳這股聲音,許多人隻是下意識感慨,但極少數人卻聽進了心裡。
嚴家父子本就權傾朝野,封賞的旨意再一下,就愈發概莫能擋了。
“李默……”
同樣在聽呂需彙報京中最新動向徐階默默念叨了一句,指關節在茶幾上輕輕地敲擊著,麵上表情有些猶豫不定。
“看來,我們這位前翰林掌院,即便是告老還鄉了,也同樣不甘寂寞啊。”徐階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
他篤定空穴來風,必定事出有因。
若沒有人在背後推動,這股流言,怕也激不起什麼風浪。
“大人,依下官之見,嚴黨執意清算,不肯罷戰,如此咄咄逼人,李掌院起複,未必是壞事。”呂需想了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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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堂勢力涇渭分明,嚴黨與徐黨之間,幾乎明火執仗。
而李默自從告老還鄉之後,於朝堂上的勢力範圍急劇收縮,其中絕大部分都被嚴黨與徐黨收編,隻剩下些許散兵遊勇。
即便起複,短時間內,也無法成為左右勝負的第三股力量。
反而是李默與嚴黨相爭多年,威望人脈俱在,若是回京,可以替徐黨吸引火力,為徐黨爭取喘息之機。
“話雖如此,可這麼一來,朝堂的局勢就更加複雜了。”徐階嘴上說著,心中隱隱已經有了決斷。
呂需笑著開口,“現如今,局勢複雜,對於咱們來說,反而是好事。”
局勢複雜,才有渾水摸魚,以圖將來,一舉重創乃至是鏟除嚴黨的機會。
若是局勢分明,反而沒了可操作的空間。
“唯一需要顧忌,就是陛下會不會答應讓李老重返朝堂。”呂需補充了一句。
陛下的心思最難揣度,誰知道陛下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若是嘉靖帝對李默重返朝堂樂見其成,哪怕僅僅隻是默許,讓李默回來當一個吉祥物了,對於倒嚴派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鼓舞。
“怕隻怕......”
呂虛說到一半,便見徐階成竹在胸地擺擺手。
很多時候,擺手不是否定,而是無須多言。
“時行難道忘了,李掌院究竟是因何離京的麼?”徐階自信一笑。
“因為陛下屬意讓嚴世藩全權督辦賑災一事......”
呂需話雖如此,但誰都明白,那是嘉靖帝嫌李默礙事,耽誤了賑災。
為了讓朝堂全力配合嚴世藩賑災,不得已之下,隻能李默拿下,以免朝臣之間因為諸多新仇舊怨,耽誤了朝廷要事。
“可現在這災呢?”徐階嘴角噙笑,反問了一句。
呂需先是一怔,旋即恍然:“災情已解......”
既然災情已解,那麼李默回返朝堂,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畢竟,當初陛下可沒定李默的罪,隻是同意了對方告老還鄉的奏疏。
現在既然對方已有起複之意,陛下自然需要給老臣幾分薄麵,即便不能官複原職,也理當妥善安置才對。
徐階自顧挽了挽衣袖,淡淡道:“不過,話雖如此,但嚴黨一脈,未必對此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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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院離京日久,還能有幾分功底猶未可知。”
“必要時候,可以讓我們的人順水推舟,幫上一把。”
“如此,即便他日朝堂再相見,李默須得承我徐某人一份情。”
徐階很是自得地撫了撫長須,隨後端起茶杯送客。
......
噠噠噠。
馬車在長街口停下,四下已是人頭攢動。
工部衙門前,看著被一眾同僚圍在中央,享受著諂媚恭維的嚴世藩,範進孤身立於老槐樹下,遙遙看向京中嚴府的方向低聲感慨道:“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果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此前工部兩位大員齊齊入獄,同僚們大多心急如焚,私下裡更是紛紛找門路,打算改換門庭,脫離工部這個是非之地。
而現在,一切都回來了。
據他所知,從昨日開始,工部上下陸陸續續就有不少同僚備下厚禮,親自前往嚴府拜訪。
如今,更是毫不猶豫地向新鮮出爐的,被授予‘尚書銜’的工部左侍郎嚴世藩獻上他們那廉價的忠誠。
嗬!
“老爺......”
正當慧和尚為自己有識人之明,自家老爺獨具傲骨,自己總算是沒有跟錯人的時候,隻見範進幾個熟練的小跨步,身形如同遊魚般在人群中穿梭,一晃眼便擠進了人群中央,遙遙一拱手:
“微臣,見過老大人!”
原本正撫著長須的嚴世藩,被這如同洪鐘大呂的嗓音一震,一身肥膘亂顫。
好半晌,才定睛一瞧,恍然道:“原來是範員外郎啊!”
說著,嚴世藩上前兩步,托起範進的手,不鹹不淡道:“範員外郎倒是風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