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白自己的好侄子能給到他最大的幫助,也無非是死的時候不會太過痛苦之後。
赫利俄斯就像是丟了魂的木偶,雙手捧起自己剛才買的生肉,就著安格隆的口水吃了起來。
他的姿態就優雅許多。
像是經受過對應的訓練,如果舍棄這些不為人的部分,隻觀察外表,很難不讓人認為是某國王子。
隻是,這副優雅姿態和進食生肉聯係在一起的時候,就讓人很難評價。
你們永生者,非得有點和彆人不一樣的愛好?
“伯伯,我們還是回家吧,晚上飯點的時候,父親就會回來。我要,給你單獨準備一些生肉嗎?”
亞倫心想,自己家裡又多了一個需要照顧的飯桶。
赫利俄斯細嚼慢咽,手上亮出紫色幻日光芒,在自己嘴裡鼓搗,一邊道:
“家?好陌生的詞彙。咳咳,不用特意遷就我,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對了,安、安格隆是吧。”
這個動作也和老父親右手摳牙縫很類似,但體現出來的神態,卻沒有那麼彆扭。
大概是因為,父親的魅力導致他在所有人麵前,都可以無拘無束。任何拉低自身的行為,也不會被誤解。
所以父親是在用這種無形的方式和世界對抗!
赫利俄斯很快將自己的口腔清理完畢,光潔如新。
太陽神就是這一點好,殺菌。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成為了太陽神。
赫利俄斯看向安格隆,伸出自己的手指頭:
“來,舔這個。生肉對人類的身體而言過於危險,我得給你清理清理。”
安格隆皺眉,牙齒頻繁碰撞起來,他還不如一口把這根手指咬斷。
眼見安格隆並不配合,赫利俄斯隻好收回手,無形之間保住了自己的手指頭。
“也罷,我這就跟你們回家。聽阿波羅說你的廚藝不錯,我吃完這最後一頓,明天就等著一死了之。”
赫利俄斯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隻有亞倫覺得這家夥可能罪有應得。
和老父親是同一掛的性格。
隻是,因為他平日裡名聲不顯,就連太陽神的神位被阿波羅伯伯快要占據,也不在意。
以至於其他人反而會忽略這家夥的存在。
唉,希望明天母親的手段不要那麼殘暴,不說留個全屍,起碼也得能把剩下的身體部件拚湊起來。
之前哈迪斯伯伯在路上曾經講過,永生者如果死後屍體還算完整,能夠拚接起來,還是可以較快複活的。
可如果被打成一堆爛肉,甚至許多部件消磨不見,那從什麼地方複活,就得看運氣。
說不定有什麼永生者死後被拋入火山,無時無刻不在複活,又無時無刻不在死亡。
就看有什麼東西,能把它撈出來一點。
亞倫想到了自己有關沃坎的唯一的夢,那便是在火山之中,甚至自己的靈能投影位於熔漿流體之內。
唉,看來得找找其他弟弟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從岩漿裡麵撈人。
亞倫沉思,麵色上,不免帶著些憂慮神色。
看在赫利俄斯眼裡,很是欣慰。這侄子還真不錯,能為他擔憂到這種程度。
當年沒能把亞倫帶走,實在是可惜。
不多時,幾人到了家。住宅空餘的屋子還挺多,亞倫為赫利俄斯安置了住處。
安格隆舉著一床被子丟了上去。
“伯伯、你是不是吃過很多生肉?”
如果哥哥不讓自己吃生肉,那麼以後要如何獲取食材被烹飪之前的狀態呢?
這不正好,眼前有一個吃生肉的。
亞倫也好奇問道:“伯伯,看起來,你食用生肉的時候,動作已經如此熟練。你是出於什麼原因,無法使用烹飪過後的食物呢?”
赫利俄斯往床上一躺,伸手一拍,巨大的紫金色光彩蔓延而過。
自從之前尼歐斯提過一嘴太陽紫外線殺菌,赫利俄斯就極為精通,將自己的能量如此使用。
他愜意道:
“以前還沒什麼,自從我看見波塞冬對著放在燒烤架的烤肉發情之後,我就忽然有了潔癖。非要親眼看著食物被製作再到進入我口中的全過程,才敢食用。”
“但我又是個懶散性格,一走神,就不知道端在我麵前的東西是不是被彆人碰過。因此,隻有現場殺的東西,我才能放心。”
“你知道嗎?波塞冬那天知道我察覺了他的異常,卻毫不掩飾地釋放自己,而且告訴我,自然生物的體溫無論如何也到不了這個溫度。”
回憶起那段經曆,赫利俄斯嘴角露出微笑。
雖然那天以後他得了一種食物受迫害妄想症,但他依然很開心。
因為那一天,波塞冬被他告發,永生者們把波塞冬塞到了一隻水蚺肚子裡。
那個時候尼歐斯剛被爾達拐走,所以幸免於難,也不知道這件事。
否則赫利俄斯認為,以尼歐斯的性格,可能會被波塞冬說服,兩人一起對這一塊烤肉比拚聯機。
“聯機”,一種遊戲形式,尼歐斯嘴裡總是會說出一些未來的詞彙,還挺精辟。
亞倫對伯伯所描述的那個情景,深感絕望。
誰見了,都會有心理陰影。
因為安格隆在這,亞倫阻止了赫利俄斯繼續發表過去那些完全非人行為的回憶。
他歎道:“今晚我做飯,你要跟著我一起看著嗎?”
赫利俄斯擺手,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和你見麵之後,我反而沒有那麼感覺,覺得很安心。而且阿波羅那麼信任你,可見你總比你那不著調的父母穩妥得多。”
“好侄子,你就放心去做飯吧,讓伯伯我在人類的床上好好休息一番,享受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赫利俄斯已經躺平,反正不躺又能怎麼樣?
自己跑,爾達追,尼歐斯肯定也會來抓自己。
他就是用來給人家一家人增加樂子的?
傍晚時分,已經裁剪換了一身新衣裳的安達邁著得意的步伐,進了門。
身後是推著一兒童車禮物的馬魯姆。
看來,這輛車總算是履行了能夠符合自身職責的功能,而不是被什麼非人生物所占據。
“兒子們,看,我這一身怎麼樣?”
安達張開雙臂,在院子裡轉動身體,展示著自己的身姿。
他頭上的發箍換成了更為精美的金屬製品,兩側各自雕刻有細致的花紋。
一頭短發乾淨利落,打理整齊。
上身絹白色的布匹織就,腰部乃是鱷魚皮的束腰,右腿一側垂落下來三色寶石串。
左腿則是牛皮的綁腿,外掛著幾個小包,插著匕首和狩獵野外生存用的小工具。
“爸爸,帥!”
安格隆不會說什麼太花裡胡哨的話,隻會用最簡單的詞彙來形容。
這的確是發自內心。
起碼比之前家裡那個滿臉疲態、除了乾壞事,其他什麼都打不起精神的老東西要好。
亞倫也不得不暗自讚歎一聲,人靠衣裝。
老五那頭老驢因為馬魯姆的精心照顧,都能被商人看走眼,遠遠看上去以為是俊美的幼馬。
就更不用說,老東西堂堂這麼大一個人,被精心打扮之後,會有多大的改觀。
亞倫看了看整齊擺放在兒童車內的禮物,這些都是要送給母親的。
但越看越覺得——亞倫忽然眉頭一皺;
“怎麼都是便宜貨?”
安達沒怎麼在意,還在顯擺自己的鱷魚腰帶:
“我隨便拿的,你媽又不是什麼物質的人,隻要是我送的東西,她都喜歡。反倒是你,亞倫,年紀輕輕不要這麼金錢主義。”
“我和你母親的感情,那是風裡來、雨裡去,可不是你這個滿眼世俗的小屁孩能理解的。”
亞倫對此不好評價,他不知道老東西說的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父親一廂情願。
不過,對於父母真正的感情如何,他的確不好多嘴。
也就這樣吧。
他隻好將話題拉入正軌,嚴肅道:
“父親,我們在城裡,遇見了赫利俄斯伯伯。”
安達一點也不驚訝,順便忽悠著安格隆咬一口鱷魚皮,看看是什麼口感。
他口中漫不經心:
“這裡是有他的神廟來著,你媽不是在找他嗎?對了,他人呢?他再不出麵,全世界人都要以為,阿波羅才是太陽神了。”
安格隆蹦蹦跳跳,被安達用鱷魚皮帶逗弄著,一直咬不到。
還記得回答道:
“爸爸,赫利俄斯伯伯現在就在我們家休息。他真的好厲害,吃肉全吃生的,都不覺得難吃。”
安達隻是覺得想罵某隻藍毛鳥幾句,為什麼每到一個地方,就會遇見一個永生者混蛋?
這個還尤為混蛋。
他神情嚴肅,將安格隆抱起來,一板一眼:
“記住,飯一定是熟的,絕對不能是生的。”
“你以後做飯要是敢給我喂生的,我就把你屁股打成幾瓣,懂了嗎?”
安格隆重重點頭,一點也沒意識到,家裡做飯的重任就這麼被甩到了他頭上,鄭重道:
“知道了,爸爸,我一定不會給你喂生東西的!”
安達嗯了一聲,就把安格隆放在地上,自己拍著肚子,大喊道:
“快做飯吧,我今天走了一天,也累了。”
馬魯姆收拾著東西,一邊糾正:
“老爺,您在人家裁縫家裡躺了一天,那位女主人恨不得把你抱在懷裡為您量尺寸。”
但這並不重要,女主人還算矜持。
主要是男主人拿著卷尺比劃的位置,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