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湯府的時候，湯夫人身旁的陳嬤嬤已經等在門外了。
“縣主回來了。”
宋允棠笑著跟陳嬤嬤打了招呼，讓人將馬車上的禮品帶下來之後，便隨著陳嬤嬤進了府中。
暖廳裡，湯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和一旁坐於杌子上的老婦人說著話。
這老婦人曾是湯夫人母親身邊的丫鬟，姓鄭，算是看著湯夫人長大的，原本湯夫人看她年老，是想將她留在京郊的莊子上養老的，不過這位老嬤嬤想跟自家孩子住在一起，從湯府離開後，便隨兒子搬回了家鄉。
花甲之齡，也算是高壽了。
雖有許多事記不住，對湯夫人的印象卻極深，在她麵前一直表現的規規矩矩。
陳嬤嬤掀開暖簾。
“夫人，縣主來了。”
湯夫人麵上一喜。
“棠兒來了。”
鄭氏見有人來，趕忙從杌子上站起身。
宋允棠進了屋中，朝著她行了一個晚輩禮。
“娘。”
皓庭也在旁邊跪下，朝著她磕了一個頭。
“外祖母。”
孩子虎頭虎腦的樣子，看的湯夫人稀罕的緊，忙起身去扶他。
“哎，快起來。”
皓庭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扶著湯夫人坐回位置上，抱著她的胳膊說。
“外祖母，皓庭好想你。”
孩子軟軟糯糯的話，讓湯夫人喜笑顏開。
“真的呀？”湯夫人將他抱起，坐在自己腿上，“皓庭有些日子沒來，外祖母也想皓庭了呢。”
皓庭望著她。
“外祖母，我們過些日子要去溫泉莊子上過冬，您和外祖父也隨我們一道去好不好？”
湯夫人望向宋允棠，似是在確定皓庭這話的真假。
“要去望煦山莊？”
宋允棠點頭。
“青野受傷，需要養一些時日，我想著莊子上暖和，適合養身體。”
“也行。”湯夫人說，“你也懷著身孕，去那邊確實要舒適一些，回頭我問問你爹，看他是什麼意思，這幾日為了盤查恒王的事，忙著呢。”
轉而往鄭氏的方向望去。
“這位便是我向你提到過的鄭嬤嬤。”
鄭氏朝著宋允棠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
“老身見過縣主。”
宋允棠扶起她。
“鄭嬤嬤不必客氣。”
湯夫人望著她。
“嬤嬤，讓棠兒給你瞧瞧吧。”
“有勞縣主了。”
鄭氏說著，掀開了自己的袖管。
她的胳膊很瘦，有些像枯樹枝的，掌心全是厚繭。
宋允棠瞧著，心底頗有些詫異。
照理來說，鄭氏在大戶人家待了幾十年，乾的雖是伺候人的活計，可主子身旁的丫鬟嬤嬤，是沒幾個會乾重活的。
都是些輕散的活。
手怎會比農戶人家的夫人還要粗糙？
家中公婆雖也出身農戶，乾了半輩子的農活，自家婆母那一雙手也是不如她這般粗糙的。
不過初次見麵，她也不大了解鄭氏這個人，便暫且壓下了心底的疑惑，將手搭上她的脈搏。
旋即，她又擰起了眉頭。
鄭氏在大戶人家當了這麼多年的差，尤其家中還有後人，應當會攢不少銀子。
就算達不到榮華富貴，讓她有個衣食無憂的晚年應當是不會跑的。
身體怎會虧空的如此厲害？
“鄭嬤嬤離開湯府多少年了？”宋允棠隨後一問。
鄭氏想了想。
“老身隨著夫人老爺去安陽縣之後，因那邊距離家鄉近，兒子看老身年紀大了，這才將老身接回，至於多少年，老身也有些記不得了……”
她說著，求助似的望向陳嬤嬤，眼神中帶著些許慌亂。
陳嬤嬤忙在一旁說。
“回縣主的話，鄭嬤嬤離開夫人有十一年了。”
宋允棠點頭，細細探了她兩隻手的脈搏之後，鬆開了手。
湯夫人給抱在懷中的好聽拿了塊糕點看著他吃，目光時不時看向宋允棠的方向，見她神情凝重，她往鄭嬤嬤的方向望了眼後，吩咐道，“陳嬤嬤，先領著鄭嬤嬤去後院休息吧。”
陳嬤嬤福身。
“是，夫人。”
待兩人出門之後，她這才又望向宋允棠。
“棠兒可是有何話不方便當著鄭嬤嬤的麵說？”
跟聰明的人待在一起就是好，都不需要多說什麼，隻一個眼神她便懂了。
宋允棠笑了笑，熟稔的在湯夫人身邊坐定，接過一旁丫鬟給她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爹娘都是性子隨和之人，鄭嬤嬤之前跟著娘的時候，應當沒受過什麼苦吧？”
湯夫人抱著皓庭，緩聲道，“鄭嬤嬤從前是你外祖母身邊的大丫鬟，我從家中出嫁之後，你外祖母便將她安排在我身邊了。”
“棠兒也知道，大戶人家的丫鬟，尤其是大丫鬟或是貼身嬤嬤一類的，幾乎是不會乾重活的，隻要不犯錯，日子一般都過的不錯。”
宋允棠點頭。
“但我看鄭嬤嬤的樣子，不像是個享福的人。”
湯夫人自然也是看出來了的，“她十一年前離開的時候，精神飽滿，人也是大方體麵的，也不知道她這些年經曆了什麼，要不是樣貌跟從前還有幾分相似，大街上突然遇見，我都不敢和她相認了。”
宋允棠靜靜喝著茶。
“既然鄭嬤嬤這些年是和她兒子住在一處，她這些年經曆了什麼，恐怕隻能從她兒子身上著手。”
湯夫人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她。
“她的身體可要緊？”
“這些年虧損太多，再加上年紀大了，不過好生調理的話，或許能多活幾年。”
聽到這裡，湯夫人心底有些不好受。
可鄭氏有兒子。
十一年前她自己決定要和兒子兒媳生活，她雖是鄭氏的主子，可那時候鄭氏畢竟已經贖身，她也不好去左右鄭氏的決定。
“那還能讓她想起來從前的事嗎？”
“目前來看，鄭嬤嬤年紀雖大，身體也虧虛的厲害，對於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或許會有遺忘，卻並未有明顯的失憶現象，尤其還是如此重要的事情……”
宋允棠望著她。
“娘不妨先將鄭嬤嬤留下，回頭咱們將她帶去莊子上療養一段時間，或許能從她嘴裡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
湯夫人擰起眉頭。
“棠兒的意思是，鄭嬤嬤在刻意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