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看著道格拉斯,眼神懇切而堅定。
“並非我故作高傲,不願親自前往求助,實在是因為,我現在這個身份,根本無法離開亞平寧山脈。”
“教廷的眼線遍布各處,盯得太緊,我一旦露麵,不僅自身難保,更可能給部落帶來滅頂之災。”
“而且,即便我能僥幸躲過教廷的耳目,以狼人的身份,也根本不可能順利進入英國魔法界去拜訪您。”
“最後,還是伊莎貝拉想到了辦法,她說,或許可以通過洛倫佐副司長,以意大利魔法部的名義,嘗試正式邀請您前來訪問。
這樣既能掩人耳目,也能為您提供一定程度的官方庇護,隻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比我們預想的還要……艱難。”
馬爾科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那股來自狼群首領的威嚴在火光搖曳中顯得格外深沉。
洞穴外傳來部落成員低語的聲音。
有孩子在哭泣,有受傷的戰士在壓抑著痛呼。
這些聲音像一把把銳利的匕首,每一聲都在提醒馬爾科,他們已經失去了太多。
他目光石壁,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
那一抹愧疚,卻被道格拉斯敏銳的捕捉到。
石洞內的氣氛,因馬爾科的坦誠而變得沉重,卻也多了一分真摯。
那碗苦澀的菌菇湯,似乎也因這個故事而沾染上了一絲複雜的人情味。
盧平端著那碗湯,熱氣氤氳了他的眼眶。
他此刻心潮起伏,馬爾科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石頭投入他記憶的深潭,激起圈圈漣漪。
年幼被咬,父母不離不棄的痛苦掙紮,為了不連累親人而選擇自我放逐,最終在同類的群體中找到歸宿,並扛起一份沉重的責任……
這與他的人生軌跡何其相似!
隻是,馬爾科選擇了在山野中磨礪爪牙,成為守護族群的頭狼。
而自己,則一度在自我厭棄的泥潭中消沉,直到鄧布利多和朋友們的光芒將他拉出。
他看著眼前這位麵容堅毅的狼人首領,心中生出一種複雜的情感,既有同病相憐的酸楚,也有一絲發自內心的敬佩。
空氣在沉默中凝固,隻有篝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剝聲,在空曠的石洞中回響。
就在這時,道格拉斯將手中的陶碗輕輕放下。
“叩。”
那一聲輕響在洞中格外清晰,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瞬間打破了這短暫的溫情。
“看來你猜到了。”道格拉斯的聲音平淡無波。
馬爾科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道格拉斯的目光平靜地迎著他,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溫度。
“我說的是,襲擊者是怎麼找到你們的。”
馬爾科瞬間明白了那句話的潛台詞,他猛地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軀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充滿壓迫感的陰影。
“我妹妹絕不可能背叛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被冒犯的怒意,如同被觸碰了逆鱗的猛獸。
道格拉斯卻依舊從容,甚至連坐姿都沒有改變。
他抬起手,掌心向下,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示意馬爾科冷靜。
“我還沒說是誰呢,嗬嗬。”
他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玩味。
“我當然知道她不會背叛你。”
道格拉斯抬起眼,目光穿過搖曳的火光,直視著馬爾科那雙憤怒的眼睛。
“但你忽略了一點,她在意大利魔法部任職,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某些有心人的監視之下。”
“特彆是當她開始打聽一個來自英國的,改良了狼毒藥劑的名人時。”
馬爾科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道格拉斯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伊莎貝拉是個聰明的姑娘,但有時候,關心則亂。”
“她為了與你聯係而留下的某些安全措施,反而更容易被有心人追蹤。”
洞穴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馬爾科緩緩坐下,聲音沙啞:
"所以,聖本篤修會那次突襲是通過伊莎貝拉留下的痕跡找到我們的?"
道格拉斯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端起那碗已經微涼的湯,又喝了一小口,似乎在品味那股苦澀。
馬爾科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濃重的自責。
道格拉斯放下碗,才緩緩拋出了一個更致命的問題:
"聖本篤修會,紀律嚴明,手段狠辣,上一次交手,他們給你們帶來了慘重的傷亡,對嗎?"
見馬爾科點頭,道格拉斯繼續追問:
“那這一次呢?你們損失慘重,但據你所說,竟然沒有一人死亡,你不覺得……仁慈得有些可疑嗎?”
馬爾科徹底愣住了。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回放出那天慘烈的戰鬥畫麵。
襲擊者的攻擊確實凶猛,使用的武器也帶著聖本篤修會特有的風格——那些附著了銀粉的箭矢,那些閃爍著微弱聖光的魔法。
但是……
他仔細回想,那些人的戰術配合,似乎顯得有些混亂,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生疏。
他們更像是一群臨時拚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憑借著裝備的優勢和一股狠勁在戰鬥,並不像上次那支紀律嚴明、配合默契如一人的部隊。
是的,不像!
那次他們損失慘重!
這次,雖然有不少重傷,但沒有一個人死去。
“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徹底剿滅你們。”
道格拉斯的聲音變得冰冷而清晰,如同冬日裡敲擊在冰麵上的石子。
“更準確地說……”
他微微停頓,讓那份寒意在洞中徹底彌漫開來。
“他們是循著伊莎貝拉為了聯係我而留下的痕跡,才找上了你們。”
“你們的部落,從一開始,隻是這場狩獵遊戲裡,被用來驚動獵物的……”
道格拉斯看著馬爾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吐出了最後的那個詞。
“……草叢。”
這句話,比最惡毒的咒語還要傷人。
它像一根無形的、淬了劇毒的尖刺,深深地紮進了馬爾科的自尊心。
他們是狼。
是亞平寧山脈中驕傲的灰燼之爪。
他們與教廷周旋,與吸血鬼搏殺,在絕境中求生,從未低下過高傲的頭顱。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們付出慘重代價、幾乎全族覆滅的血戰,不過是彆人棋盤上一場無足輕重的騷動。
他們所有的犧牲和掙紮,隻是為了驚動那片草叢後真正的獵物。
馬爾科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但他眼中的憤怒,卻漸漸被一種更深的恐懼和不解所取代。
“為什麼?”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到底是誰?教廷嗎?他們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