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多似乎想起了什麼,從破爛的懷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被血浸透、邊緣有些破損的金屬徽記,費力地遞給道格拉斯。
"這是……從一個騎士身上扯下來的……他們的徽記……很模糊……"
道格拉斯接過徽記。
入手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
那是一個簡陋的十字架,表麵坑坑窪窪,上麵似乎還刻著某種動物的浮雕。
但因為長期的磨損和凝固的暗紅色血汙覆蓋,已經難以辨認其具體的形態。
它散發著一股鐵鏽和陳舊血腥混合的氣味。
更重要的是,這徽記的材質……太老了,教廷還沒有窮到這份上。
"他們不是為了趕儘殺絕。"
道格拉斯看著徽記,語氣篤定。
"如果是真正的教廷聖殿騎士團或者宗教裁判所,你們不可能有機會組織起有效的撤退。"
盧平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他們更像是在……表演一場襲擊。"
道格拉斯的話讓礦洞裡的空氣都凝固了。
盧平不敢置信地問道。
"表演?給誰看?"
道格拉斯的目光深邃得如同深淵。
"給我們看。或者說,是給我看。"
他將徽記在手中把玩著。
"確保當我到達時,看到的是一個被'教廷'摧毀的部落,和一個'九死一生'的幸存者。"
阿爾多茫然地看著道格拉斯,渾濁的獨眼中充滿了困惑。
他不明白這些話語背後的含義,那些騎士和神父的凶殘,那些聖光和火焰的灼痛,都是他親身經曆的噩夢。
怎麼可能是表演?
但他心中那股對襲擊者的恨意,卻因為道格拉斯的分析而多了一絲莫名的寒意。
那如果這一切都是表演……
那麼他的同伴們,他們現在在哪裡?
道格拉斯站起身,在礦洞裡緩緩踱步。
每一步都踏在盧平的心上。
"阿爾多。"
他停下腳步,目光如炬。
"在襲擊開始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有新麵孔出現在部落裡?或者,馬爾科有沒有和什麼人私下會麵?"
這個問題讓阿爾多的表情變得更加困惑。
他努力回想著,獨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
"現在你這麼一說……"
聲音顫抖得更厲害了。
"襲擊前一天,確實有個神秘的訪客。"
盧平立刻緊張起來。
"什麼樣的訪客?"
"一個帶著鬥篷的人類巫師,將自己全部遮蓋起來,應該是個女巫。"
阿爾多努力回憶著。
"族長很信任她,和她單獨出去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帶回來先生您的消息。"
道格拉斯眯起了眼睛,看來那個人就是伊莎拉貝了。
她和馬爾科到底什麼關係。
而此時阿爾多望向道格拉斯,渾濁的獨眼重新燃起一絲光:
“福爾摩斯先生,您……您真的能救我們嗎?”
道格拉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老人破碎的身體上:
“我會儘力,但首先,我們需要處理你身上的傷。”
盧平看著阿爾多身上的傷口,心裡一陣發緊。
那些金色的光斑依舊散發著令人不安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下蠕動。
而魔咒留下的焦黑,則散發著一股陳腐的死氣。
阿爾多慘笑一聲,那笑聲比哭聲更讓人心碎。
“這些傷……恐怕……”
他的聲音顫抖著,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道格拉斯打斷了他說道:
"彆急著下結論。"
他從懷中又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盒子表麵雕刻著不屬於歐洲任何魔法體係的繁複紋路。
打開盒蓋,裡麵整齊地排列著各種銀製和不知名木材製成的小工具。
有細如牛毛的銀針,也有薄如蟬翼的小刀,有幾個瓷瓶。
還有一些奇形怪狀、叫不出名堂的器具。每一件工具都散發著淡淡的魔力波動和一絲奇異的草藥清香。
盧平心中一動,道格拉斯似乎總是能拿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東西。
阿爾多眼中充滿絕望和一絲微弱的希冀,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能創造奇跡。
礦洞內,隻剩下水滴從岩頂墜落的清脆回響,以及阿爾多粗重的呼吸聲。
氣氛凝重得像一塊鉛。
道格拉斯沒有遲疑,他開始動手處理阿爾多的傷口。
他先用一根小木勺,從一個瓷罐裡挑出一點墨綠色的藥膏。
藥膏的氣味很奇特,像是雨後森林的泥土混雜著薄荷的清涼。
他用一根細長的木簽小心翼翼地將藥膏均勻塗抹在阿爾多身上那些焦黑的、被惡咒侵蝕的部分。
阿爾多原本因疼痛而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顫,但隨即,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藥膏觸及傷口,發出一陣輕微的“滋滋”聲。
黑色的死皮如同被陽光照射的積雪,迅速溶解,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
隨後,道格拉斯取出一根最細的銀針,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他口中念出不成調的、古怪的音節,那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
他手腕一抖,銀針便精準地刺入阿爾多胸口一處金色光斑的邊緣。
他沒有停下,一根又一根銀針被他用同樣的手法刺入阿爾多身上不同的位置。
背部,肩膀,手臂,甚至額頭。
很快阿爾多就被紮得像個刺蝟。
“清源正本。”
道格拉斯輕聲道,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屈指在其中一根最長的銀針尾部輕輕一彈。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原本散發著神聖卻充滿侵蝕性的金色光斑,在銀針的引導下,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褪色、黯淡。
一絲絲、一縷縷如同黑色煙霧般的汙濁能量,從光斑中被強行剝離出來,然後如同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順著某種奇怪的脈絡,爭先恐後地湧向那些銀針。
原本光潔的銀針,迅速變得烏黑,仿佛吸飽了毒素。
阿爾多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之意從那些被銀針刺中的地方傳來,逐漸取代了那種深入骨髓、仿佛靈魂都在被灼燒的劇痛。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原本橫衝直撞、讓他生不如死的狂暴能量,正在被一種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導、梳理、排出體外。
他震驚地看著道格拉斯,那隻獨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種治療方式,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盧平也驚訝不已,他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道格拉斯這一手,並非強行驅散聖光。
那更像是找到了奔流河水的源頭,用巧妙的河道將其引導、分流,最終化解。
這比單純的對抗性治療,高明了不知多少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