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錦澄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這話真被徐婉說出來,總有種臉上火辣辣的感覺,仿佛當眾被人扇了個巴掌。
“喂!”他不滿地叫道。
她什麼意思?難道在她眼裡的自己就隻是個不顧彆人死活的自私鬼嗎?還打斷他的腿……難道他就不能是自願過去幫人嗎?
這女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
徐婉哦了一聲,提醒道:“叫母親。”
這混小子,沒大沒小。
“就不叫。”
宗錦澄氣鼓鼓地瞪著她,又看向旁邊可憐兮兮的宗文修,其實他心裡是有點發軟想答應的,但是看著徐婉那副篤定的模樣,他又覺得下不來台階,僵持在那裡自己鬨彆扭。
此時一陣風刮來,屋裡窗戶發出晃蕩的聲音,雖然門窗都被關得很緊,但兩個孩子還是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好了,錦澄同意了,請太醫的事我來安排,快帶他們兩個去驅寒換衣。”徐婉一錘子定音,當即替小魔王決定,雖然她早就派翠枝過去給老侯爺傳書信了。
宗文修的眼睛亮了起來,母親有救了!
翠柳的行動力是最強的,主母交代的任務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完美的做好。所以此時的她正板著臉一手拉一個,拽著兩人就去洗澡了。
半路上發懵的宗錦澄:“???”
我沒說答應,我沒說答應啊,她怎麼說我答應了?
我剛剛應該沒出聲吧?
反應過來的小魔王感覺自己又上徐婉的當了,當即要從浴桶裡站起來,誰知道這一起身就看見旁邊浴桶裡的宗文修。
他那個庶兄瘦得就剩個骨架了,身上皮膚比下人的還粗糙,視線往旁邊一轉就見他手上還有幾個凍瘡,手心也有很多繭子。
宗錦澄又坐了回去,不解道:“讀書寫字還能把手累出繭子和凍瘡?”
祖母不是說讀書是世上最簡單的事嗎?隻安心在房裡看書寫字,凍不著累不著。
身後伺候他洗澡的順子忍不住在心裡感歎:小公子單純的時候也是真單純啊。
人家修公子又不跟你一樣從小在侯府長大,那裡是貧民窟,住著全京城最窮苦的人家,每天都有人病死餓死或凍死,在那裡生活了九年半的修公子能活著就不錯了,身上的傷口當然隻會多不會少。
宗文修被他問的一愣,露在外麵的手下意識往水桶一縮,以為是宗錦澄在笑話自己,他這個年紀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沉默著沒有吭聲。
宗錦澄瞪向順子:“是府裡人欺負他了?”
二叔戰死,二房更沒有個嫡妻,難保沒有下人看他們是庶出來欺負人。
順子嚇得舉手喊冤:“沒有的事,老夫人對那院可好了,修公子每日天不亮起來讀書,院裡還特意多給他加了一個暖爐,前前後後都照顧得特彆好。”
意識到宗文修可能會覺得尷尬,順子趴在小魔王耳邊低聲解釋了原委。
宗錦澄這才知道,原來常年凍瘡的手就算照顧的再好,也是很容易複發的;原來在貧民窟裡的孩子,即便才幾歲也會需要乾很多苦力活。
怪不得他這位庶兄明明跟他年齡相仿,但身高、體質完全弱了一大截。
小魔王垂著眸子若有所思,方才還一門心思想找徐婉辯解的想法也沒了,他扒拉著浴桶裡的水一下又一下的劃拉。
宗文修在旁邊其實也很緊張,他能感覺到宗錦澄的不情願,也怕他隨時會反水,所以雖然在泡熱水澡,身體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一個動作就惹得宗錦澄不開心。
驀地,小魔王突然開口:“我聽說你回府這幾個月一直在讀書,那些厚厚的書有什麼可看的?”
前幾個月紅姨娘被接回府時,老侯爺安排他們去住了西院,對外宣稱宗文修隻是二房的庶長子。
人人都知,嫡庶有彆。
不管宗錦澄讀不讀書,成不成才,都沒有人能撼動他嫡孫的位置,所以他從來都沒有過危機意識,更不理解宗文修怎麼那麼喜歡看書。
宗文修道:“因為讀書可以教人明事理,見識很多沒見過的東西,若是能在科考中取得不錯的名次,就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麼?”宗錦澄問。
這個年紀的小孩心裡隻有玩,哪裡知道讀書是為了什麼。
宗文修愣了下,如實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長大後想做什麼,但我娘說不管做什麼的前提都是我應該具備足夠的學識,這樣以後可選擇的路才能更多。比如,我若想做官,需要先中榜;我若想經商,需要知道如何賺錢的途徑、方法等。”
宗錦澄聽懂了,但覺得對自己沒用。
以他的身份若想做官,祖父會給他安排,官職還可能很不錯;他若想經商,祖母會給他本錢、鋪子甚至打理的人員。
根本不需要讀書嘛。
果然是不適合他思考的話題。
宗錦澄胡亂泡泡澡就起身出去了,宗文修見狀也趕緊出來跟上。
正當他擔憂自己這位傳聞中肆意妄為的弟弟會大鬨一場的時候,他聽見宗錦澄在前麵問道:“在哪讀書啊,不會要去紅姨娘院裡吧,那邊暖爐有幾個?”
一瞬間,宗文修提著的心放下來了。
他緊促的眉頭舒展開來,耐心解釋道:“沒有在我娘院裡,祖母說府上有個大書房一直空著沒用,便叫我過去讀書了。那邊的書籍特彆豐富,屋裡暖爐也有三個,暖和又舒適。”
宗文修小步追上去跟他介紹,這一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沒想到他這個弟弟跟傳聞中並不一樣,反倒是……善良得很彆扭。
宗文修暗暗發誓。
他一定要好好帶弟弟讀書,哪怕自己考不中一甲,也要讓弟弟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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