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另一邊,港口黑手黨。
“不回來?不回來是什麼意思?”聽到尾崎紅葉的陳述,埋在文件堆裡的中原中也終於抬起頭。
他前幾天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從東京回來後就一天工作二十小時,誓要比太宰治先一步拿到乾部的頭銜。
尾崎紅葉覺得這大概與他們那位輔佐官有關,可惜中原中也對其中的原因隻字不提,反倒是太宰也變得有些奇怪。
想到這裡,尾崎紅葉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悠閒地翹著腿的某人。
“聽不懂嗎,字麵意思。”太宰治說著,把剛折好的紙飛機往中原中也頭上扔,“據說是有人熱情地對他發出了一起過節的邀請,望月那種性格,估計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也不會拒絕,更彆說美人魚了。”
中原中也麵無表情地偏頭躲過,甚至懶得把這紙飛機揉成團扔回去:“什麼美人魚,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太宰治微笑:“我看上去和沒腦子的蛞蝓是一個水平嗎?”
中原中也不屑:“說的也對,畢竟我又不是逼得36個部下辭職,給彆人增加工作負擔的青花魚。”
太宰治:“嗬嗬。”
中原中也:“嗬嗬。”
互相看不順眼的毛病一點沒變,尾崎紅葉無奈地笑了笑,實際上也沒比他們大幾歲。
“你們有意見的話,自己去邀請他不就好了?”
“……”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這種時候倒是很有默契。
短暫的寂靜過後,尾崎紅葉預料之中地看著他們一起轉過頭來。
“不回來更好,乾嘛邀請他。”
太宰治:“……”
中原中也:“……”
這兩位年輕的黑手黨眯著眼,互相怒氣衝衝地發出質問:“喂!乾嘛學我講話!”
然後就更生氣了。
尾崎紅葉眨眼,無辜地攤手。
“您不說兩句嗎,鷗外大人?”
這句話點到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優雅地喝著咖啡的森鷗外,他的手邊放著望月這幾天篩選進來的新人資料,聞言也露出“我有什麼辦法”的神情。
“我可不是什麼剝奪他交往權力的資本家,望月君有自己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森鷗外確實樂得清閒,反正望月秋彥在東京也能很好地完成任務,乾嘛非得把他叫回來。
森鷗外若有所思,察覺到太宰治神色冷淡,默不作聲地走出了門。
“哦呀。”森鷗外口吻輕鬆,闔眼時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看來是哪句戳到太宰君的自尊了。”
尾崎紅葉勾著唇角,跟著露出懷念的表情:“至少以前他們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森鷗外:“嘛,那都是多久以前了。”
尾崎紅葉:“也就兩年?很少看到太宰會主動找人去玩。”
“……”中原中也皺眉,奇怪地看向太宰治離開的背影。
他頓了頓,意識到有些不對,因此擰著眉頭,遲疑地問了句“以前?”
尾崎紅葉對此有些驚訝:“望月君沒和你說過嗎。鷗外大人還是醫生的時候,一直是他負責太宰的教導。”
老首領在位時期,森鷗外忙著計劃篡位,自然也沒時間去管太宰治。這麼一來二去,反倒是望月和太宰熟了起來。
他曾經看到過那孩子盯著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望月的畫麵,那雙鳶色的眼睛沒什麼感情,十四歲的太宰治聽到推門聲警惕地回過頭,隨後又陷入角落的陰影中,一動不動地盯著望月秋彥看。
那麼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森鷗外想了想,隱約記得大概是一年前,他上位成功,將望月秋彥正式設為輔佐官的時候。
中原中也不能理解,又問:“那太宰一直躲著他乾嘛?”
既然是認識很久的朋友,那就應該經常一起約著喝酒才對。
可太宰治卻非常抗拒和望月秋彥見麵,就算見麵了也沒有什麼特殊表現。
尾崎紅葉失笑,耐心地告訴他:“可能是因為太聰明了。”
在中原中也怔楞的神色中,尾崎紅葉說。
“太宰啊,哪裡聽的得望月為了彆人而拒絕他的話。”
收到【太宰治印象值1】的提示時,望月秋彥正在挑選聖誕樹的裝飾品。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跳出來的麵板,對此也沒太過在意,反而想起了信箱裡還有幾封郵件沒回。
上次被警視廳扣下的某位成員名叫岡本智樹,雖說通過議員暫時撤回了令他定罪的證據,但港口黑手黨這邊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當然,這些代價和岡部【恐懼之下將其他罪行一並供出】比起來不值一提——後者大概也是打過這個主意的,因此當初望月秋彥談判時才頭疼了很久。
不管如何,岡本智樹擅自行動,並被警方抓捕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港口黑手黨沒有留他活口的理由,廣津柳浪前段時間親自將他從東京帶了回去,本計劃今日交給尾崎紅葉手下的拷問組進行處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審訊非但沒有成功,岡部智樹還打傷了部分同伴逃跑——廣津柳浪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這不令人省心的部下是位異能力者。
那麼抓捕的難度就上升了許多。
普通成員的叛逃和異能力者的叛逃,在武裝集團中的看重程度是不一樣的。
這種小事無需再傳到首領手中,望月秋彥今早向尾崎紅葉要了岡本逃脫時的監控畫麵。他看著畫麵中操縱火焰的男人,猜測就算自己不去找他,這人也會跑到自己麵前。
畢竟被港口黑手黨打上了叛徒的標記,不管跑到哪裡都會被斬儘殺絕。異能特務課那裡有其他人蹲點,岡本智樹要想活下來,隻能從“戀愛腦名聲在外”的望月秋彥這裡入手。
【拜托了!!】
小田在郵件裡的言辭懇切。
【請您務必不要被這人的花言巧語蒙騙!輔佐官!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望月秋彥小小地“哎”了一聲,將手連同手機一起插回口袋。
“都是你的錯。”
望月秋彥對著腦子裡的係統控訴道。
“想當年,隻有人求我給彆人留具全屍的,哪有求我不要手下留情的。”
係統振作,立馬來了句:【這更加證明了本係統的有效!假以時日!您一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愛的使者!】
望月秋彥:“這簡直是傳回原來的世界,獄寺要一天嘲笑我十八次的程度。”
係統:【人人充滿愛!相信您也可以用愛打動他!】
“……”望月秋彥耐心地聽完它的說辭,覺得要不是這東西沒有實體,他一定第一個把它打一頓。
十二月過去,春天也就不遠了。
望月秋彥從商場裡走出,稍稍將口罩往下拉了點。他呼出一口氣,隱約記得十天後是自己向身為公安的降穀零彙報的時間。
真是複雜,這段時間港口黑手黨又沒什麼好彙報的。
要不然編一個?總是被公安截胡,森鷗外遲早懷疑到他頭上。
望月秋彥這麼想著,在一家服裝店前停下腳步。
他瞥見玻璃裡的倒影,微微側過臉,看向身後鬼鬼祟祟跟著自己的人。
“岡本君,這周圍又沒彆人,你可以直接到我麵前和我講話。”
岡本智樹一頓,他緊盯著麵前望月秋彥的身影,評估了一會對方話中的可行性後,從黑暗中向前踏了一步。
“什麼時候發現的?”
“十分鐘前。”望月秋彥回答。
他轉過身,手腕上掛著的白色購物袋微微晃動一下。
“你隱蔽氣息的方法比我預想得稍微好一點,之前被警方抓住也是故意的?”
“嗯。”岡本智樹承認得爽快,他對上望月秋彥的眼睛,也知道自己沒什麼退路。
“本來是打算投靠那邊,沒想到首領會突然派你過來。”
道路兩旁的車輛駛過時帶起一陣風,望月秋彥看了眼濺起的水,不太在意地用手蹭過袖子上沾染的水珠。
“港口黑手黨有什麼不好的,要讓你產生投靠警察的想法?”
岡本智樹麵無表情,琢磨了一會這個問題的答案。
“您有過真正喜歡的人嗎?”岡本智樹說,“我已經不是幾年前街上遊逛的毛頭小子了。我夫人前段時間生了個女兒,我不想她以後也成為罪犯。”
“……”望月秋彥掀起眼皮,古怪地看向麵前的男人。
“你這麼解釋,反倒顯得我們挺不是人的。”
岡本智樹點頭:“您要幫我嗎?”
“嗯……”望月秋彥沉吟,總結了下現在的狀況。
“也就是說,為了你偉大的親情和愛情,你請求我幫你調開特務科那邊蹲點的成員,好讓你順利洗白,當你女兒眼裡的英雄父親?”
岡本智樹沒有否認這點。他仍舊盯著麵前的青年,一言不發。
僵持之下,望月秋彥歎了口氣。
他的雙目輕闔,語氣慵懶,再抬起眼時,金瞳中帶著滲人的侵略感。
“你好像不知道,為了把你從那個地方弄出來,我在談判前做了多少背調。”
望月秋彥冷漠地陳述道。
“岡本君,你沒有女兒,也沒有結婚,你的故事是從被你打傷的成員那裡偷來的。紅葉為此專門調集了負責燒傷的醫生,他的夫人和女兒此時正在醫院裡陪他。”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岡本智樹這才露出了真麵目。他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高傲地揚起下巴,手臂纏繞上異能的火焰。
“那又怎樣。”他用一種嘲弄的口吻說道,“我特地對您說這個故事,是說明我在意您。望月輔佐官,您一定會滿足我的願望,對吧?”
“畢竟你是可以為了陌生人擋槍的家夥,之前替您掃尾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您又怎麼拒絕得了彆人的請求呢。”
“……”望月秋彥眯了眯眼,耳邊不出所料地傳來係統聒噪的警告。
“替我掃尾是什麼意思?”
“旗會那些家夥啊。”岡本智樹不屑地評價道,“您還不知道吧,組織裡想利用您的這個弱點和您交往的人數不勝數,不過真正不懷好意的,不是死在了鋼琴家的鋼琴線下,就是死在了傻瓜鳥的砍刀下。”
[岡本智樹印象值:61]
[當前積分:84,763]
[請注意!致目標人物死亡將扣取一萬點積分!本係統倡導三思而後行!勿因一時衝動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當然了。
——你都說在意我了,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失望。
這毫無疑問是最佳的答案。
從岡本智樹這裡獲得大量積分隻需要一個電話,可望月秋彥沉默好一陣,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聲。
青年的肩膀抖動,柔軟的黑發從耳後劃至肩頭,笑聲越來越大,胸膛也隨之起伏。
“哎呀,你這家夥還挺搞笑的。”望月秋彥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忽然沒頭沒尾地說出一句話。
“你還不知道吧?人被燒死的時候,先是會感到強烈的熱意,然後就是全身上下被撕裂的感覺。這時候你的意識清醒,隻能看著皮膚慢慢焦化。”
“全身的血管和神經暴露在空氣後,整個人就像融化了一樣。”
岡本智樹看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枚戒指,漫不經心地對著陽光看了看。
“你很以自己的火焰為傲嗎?”望月秋彥問他,慢悠悠地將戒指戴在自己的食指,“那樣的感覺可不好受。”
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嵐之火炎照亮了天空。爆炸產生的颶風敲碎了街邊的玻璃,深紅的顏色吞噬了一切,連帶著鋼鐵也一並融化。
不屬於異能,也不屬於這個世界——這樣可怕的能力,竟來自那枚小小的指環。
岡本智樹不可思議,他的雙腿失力,跌坐在地,連呼吸都忘了。
恍惚中,他記起公關官他們喝醉了時討論的話題。
【“討厭的……好像沒聽說過望月有什麼討厭的,倒是聽他說過自己以前是被燒死的……”】
【“哈哈哈,不過那怎麼可能嘛,我們這輔佐官這麼在意形象,昨天出席紅毯還好好的。”】
“看在傻瓜鳥他們的麵子上,最後給你個機會。”
在被火炎包圍的安全圈裡,望月秋彥緩緩向岡本智樹走去。
“為什麼背叛港口黑手黨?”
人群的驚叫聲中,望月秋彥彎下腰,優雅而從容地向這個嚇尿褲子的男人問道。
“岡本君,你到底為哪個組織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