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的事終究還是出現了。
看著腳下的彈痕,望月秋彥借著月光,勉強判斷出對方狙擊手的位置。青年的動作很快,藏在袖子裡的小刀擲出,鋒利的刀刃割斷了繩索,百葉窗一被放下,攝影棚裡唯一的光源便徹底消失。
一片黑暗中,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員更加恐慌。
望月秋彥歎了口氣,他側身躲開背後的攻擊,一個肘擊拉開距離,為了避免事態擴大,通過後台的安全出口轉移了陣地。
可身後的人顯然沒有因此就放過他。
望月秋彥感受到空氣的流動,他轉身,手臂擋住迎麵的拳頭,一記橫掃後接著一拳。安室透輕笑,在對方砸到自己前迅速下蹲,一腳踹在望月秋彥的小腿。
望月秋彥對此早有預料。
他順勢單手撐地來了個後空翻,不僅屏蔽了係統煩人的警報,還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塵。
安全出口的另一側也傳來了腳步聲。就在戴著夜視儀的貝爾摩德舉槍的同時,鬆田陣平同樣舉槍瞄準了她的後背。
“不許動!”
望月秋彥小小地“哇”了聲,他背靠牆壁,趁此機會往鬆田陣平那裡挪了挪。
“各位,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向鬆田警官自首,我替他饒你們不死。”
為了防止暴露,貝爾摩德和降穀零當然是不可能說話的。
鬆田陣平眯著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望月秋彥聳肩,不免好奇:“你是怎麼發現情況不對的。”
“走廊上的監控十分鐘就停止了工作。”鬆田陣平嗤笑,銳利的視線緊盯麵前的兩道人影,“你怎麼不說說自己乾了什麼,還要被人恨到殺人滅口。”
望月秋彥:“原來如此。”
鬆田陣平:“原來如此什麼?”
望月秋彥:“原來鬆田警官之前是擔心我才特地跑過來的。”
“……”鬆田陣平語塞,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這句話從望月秋彥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有那麼點奇怪。
“我改變主意了。”望月秋彥突兀地宣布,“我要實施可持續發展策略,不愧是我,簡直就是天才的決議。”
鬆田陣平隻來得及說聲“什麼”。
下一秒,刺鼻的煙霧充滿了整個通道,望月秋彥抓住鬆田陣平的手腕,扔完用積分換的催淚瓦斯後撒腿就跑。
狂風在耳邊呼嘯,身後是毫無規律的射擊。熱意從皮膚接觸的地方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鬆田陣平感到柔軟的長發蹭過自己的手背,他沉默幾秒,忽然反握住望月秋彥的手,調轉方向。
“這邊。”
從五樓的樓梯間出去是宣傳部,再通過員工電梯,刷卡可以到達一樓。
此時警方已經包圍了整個電視台,記者的閃光燈伴隨著紅藍交織的燈光,對準了外麵維持秩序的目暮警官。
“現在不是接受采訪的時候!在確認安全前,請各位不要聚集到一起!”
“重複一遍!在確認安全前不要聚在一起!”
停在一樓的大廳,望月秋彥看著外麵的場景,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鬆田警官。”他說,“你不覺得這很像福爾摩斯裡的畫麵嗎?”
鬆田陣平側過臉,他看著這人的身影被光線映亮,虹膜是淺淡的鎏金。望月秋彥的那雙桃花眼不笑時就略顯深沉,風吹過他略微敞開的衣領,凍得他掩在黑發下的耳垂顯露出點血色。
鬆田陣平:“你是福爾摩斯?”
望月秋彥禮貌:“您要是對我有點研究,就應該知道我在電影裡演的是華生。”
鬆田陣平的確看過那部電影。
因為飾演艾琳艾德勒的是萩原研二以前很喜歡的演員,鬆田陣平聖誕節的時候特地給自己買了張票。
他實在沒想到之前在摩天輪上搗亂的家夥也會出現,全然沒有了向他告白時那樣的浮誇和散漫,望月秋彥飾演的華生那時站在福爾摩斯的墓前,眼睫微垂,在風中低聲請求福爾摩斯再給自己展示一個奇跡。
背景恰到好處地切入他們在小旅館時的對話。
那是破案前夜,福爾摩斯問他,【“華生,你現在和一個神經不正常的人,一個頭腦失去理智的白癡睡在同一個屋子裡,你害怕嗎?”】
華生的語氣有些驚訝,回答得很快。
【“我怎麼會害怕?”】
【“啊。”】
福爾摩斯頓了頓,他的身影被燭火拉長,神色不明地將目光從華生身上挪開。
【“那運氣很好。”】[1]
福爾摩斯的確是死了。如果沒有讀者的抗議,在柯南道爾原本的計劃中,福爾摩斯就該死在那裡。
令鬆田陣平感到驚訝的是,望月秋彥飾演的這版華生並未流淚。他局促地看向彆處,沒幾秒又將視線挪回摯友的墓碑。
青年克製著情緒,最後釋然地聳肩,露出個笑容,像說悄悄話那般壓低嗓音。
【“……夏洛克,彆這麼對我。”】
鬆田陣平實在很難將電影裡的那個人,和身邊這個不著調的存在聯係到一起。
他覺得望月秋彥的身上充滿了違和,因此暗中調查了對方兩年。可惜這期間不僅沒抓到一點把柄,反而聽說了很多花邊新聞。
“彆搞錯了。”鬆田陣平散漫地開口,在嘈雜的警笛聲中,將口袋裡的墨鏡扣到望月秋彥的臉上,“我才不會死,對偵探遊戲也不感興趣。剩下的回去再說,你最好祈禱自己沒有惹上彆的麻煩。”
望月秋彥拉高了風衣的領子,故意問他:“惹上了呢?”
鬆田陣平嗤笑,意氣風發地朝他揚了揚下巴:“我好歹也是刑事部的,你真是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裡。”
記者的閃光燈比狙擊槍先一步瞄準了這邊,望月秋彥打開之前屏蔽的係統,抬眼看向鬆田陣平的頭頂。
[心動值+5]的提示飄在那裡。
警官的襯衣有些淩亂,不著痕跡地將他擋在身後。
“大明星。”
鬆田陣平說。
“要出去了。”
貝爾摩德本來沒有放棄追擊的打算,可原本蹲守在一條街外的龍舌蘭受到了襲擊,襲擊者從高處跳下,將黑色的車頂踩出一個凹坑,隨後輕而易舉地將龍舌蘭的槍像折紙一樣折成兩半。
龍舌蘭甚至沒來得及問出什麼情報。
貝爾摩德按著耳麥,隻聽得見那邊夾雜著電流的冰冷嗓音。
“你是什麼人,敢和港口黑手黨作對。”
隨後通訊就中斷在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情勢劇變,原本瞄準望月秋彥的基安蒂瞬間收槍,聽到指令後煩躁地切了聲,選擇撤退。
在此之前,沒人猜得到望月秋彥和港口黑手黨搭上了關係。
戶田律師等在警視廳裡,見自家輔佐官平安歸來才鬆了口氣,他湊近望月秋彥耳邊,壓低聲音的同時,謹慎地用手擋住嘴型。
“中原大人似乎來東京找您了,您見到他了嗎?”
望月秋彥打出個問號:“中也來東京找我乾嘛?森先生遇刺了?”
戶田尷尬,這才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
望月秋彥想了想,他翻出語音信箱,發現中原中也也沒有在裡麵留言。
作為乾部候選,中原中也非必要不能離開橫濱。他這次走得急,想必沒有和森鷗外彙報。
望月秋彥想到這裡,貼心地走到一邊,給森鷗外打了個電話。
開頭一番彩虹屁,森鷗外懶得和他嘰歪,隻說沒想到中也和他的關係還不錯。
“我們的關係一向不錯。”望月秋彥回答,“可惜中也還處在傲嬌的年紀,我上次問他是不是愛我,他紅著臉癟了半天,怒氣衝衝地走了。”
森鷗外饒有興致:“你不是也這麼問過太宰?”
望月秋彥:“太宰君比較害羞,他為了躲我,已經在垃圾場挖出了六條地道。”
“是嗎。”森鷗外說,“多虧了你,那片廢棄的地方已經可以種花了。”
“我也覺得。”望月秋彥說,“不過我最愛的還是森先生您,您偉大的形象是我努力工作的動力。”
森鷗外:“……”
森鷗外:“看了一天的文件,聽到望月君的這句話真是令我神清氣爽。”
望月秋彥:“我還可以說更多的。”
森鷗外:“謝謝,這就不必了。”
結束這場簡短的對話,望月秋彥又給中原中也打了電話。
中原中也沒接,但回了條短信,說自己在忙。
望月秋彥當即問他是不是專門來東京找他玩。
[你知道的,自從來東京以後,我可是無時無刻不想著你,要不要晚上出去逛街,我請你喝酒]
都被人盯上了,還喝酒呢。
中原中也抬頭,看向路邊熒幕上循環播放的新聞。
那副墨鏡不是望月秋彥常戴的款式,估計是旁邊那個擋住他的警察的。
說來也好笑,中原中也剛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候,第一次從望月秋彥嘴裡聽到“你很重要”之類的話還當了真,結果那家夥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鋼琴家拍拍他的肩膀,說“輔佐官大人平等地愛著每一個人”。
確實是平等。
東京的夜空飄著細雪,中原中也嗬出口氣,他低下眼睛,用黑色的皮質手套抹開融化在屏幕上的水珠。
[望月]
他回複。
[我也看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