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上輩子不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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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還沒拿到,

就剩兩個箱篋沒翻了,現在如果走了,之後再要拿令牌可能就沒這麼容易了。

謝延玉想到這,於是道:“可是屋子還沒打掃完,公子下榻在此,不打掃乾淨的話,要如何安枕……”

“無妨。”賀蘭危截斷她的話頭。

他平時待人溫和鬆散,現在心中窩火,雖有點遷怒旁人,但那股子火氣仍舊是收斂著的,並沒有發出來,隻是說話的語調變冷了許多。身上那種虛浮的溫和褪去,骨子裡的高高在上就顯露出來,他又重複一遍:“下去吧。”

口吻帶了點不容忤逆的意味,

尋常下人聽見這話,就該直接退下了,

然而謝延玉卻沒立刻動作。

賀蘭危視線落在她身上,

等了一會,

才見她動了下,挪步往他這邊來。

賀蘭危這時候正站在門口,

她往門口這邊來,應該就是要離開了,

他懶得再說多餘的話,微微側過身讓出一條道,方便她出去,

然而她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腳步,站在了他行李中兩個未開的箱篋前。

緊接著,

賀蘭危就見她衝他行了個禮,指著那兩個箱篋,低聲道:“公子行李也還沒理出來呢。”

她麵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然而骨子裡本性並不柔順,隻要她心裡不想走,就會想儘辦法留下來,哪怕感覺到賀蘭危心情已經很不好,但她仍繼續道:

“您若不喜屋中有人,我就把箱子挪到偏房去,把公子日常所需的衣物理出來再送回來。”

這話一落,

賀蘭危幾乎要氣笑了。

誰家下人會這樣,主子都說讓退下了,還強行要留下來乾活?不像是想整理行李,反倒像是想留下來,或是有所圖謀。

他平時若是聽見這種話,當個樂子也就過去了,

但今天本就壓著一肚子無名火,這時候他也沒什麼耐心,指尖蓄了點靈力,準備直接把人弄出去,然而還不等動作,視線就無意落在她手上,捕捉到一抹白——

因為她正抬手指著箱篋,所以衣袖翻起來,露出一小截手臂。

她的小臂上交錯纏繞著雪白的紗布,

為了固定,紗布的一端繞過大拇指,纏住掌根的部分。

隻有謝延玉會這樣纏紗布,

她常年給謝承謹供血,每隔半個月就要將手臂割開放血,通常上次的割傷還沒好,就又要割下一次了;而且因為右手要寫字乾活,所以她隻割左手,不割右手,因此她左手小臂常年纏繞著紗布,幾乎沒有拿下來過。

眼前這侍女也正好是左手纏著紗布。

若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賀蘭危視線下移,又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修長纖細,且看起來不顯得纖弱,反倒像是蘊藏著力量感與韌勁,骨肉勻稱宛如一支新竹。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然而她膚色非常蒼白,幾乎沒什麼血色,手指上卻有斑點狀的傷口,還沒愈合所以微微發紅,看起來像是被蠍子蜇出來的。

謝延玉也養蠍子。

她外表柔弱沉靜,確實看不出她會養這樣的陰毒之物,

但賀蘭危親眼見過她將毒蠍放在掌心的模樣。

他頓了下,

指尖蓄靈力的動作驀地停下來,

有那麼一瞬,他訝異於自己竟將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記得這樣清楚。

然而還不等再細想,

下一秒,

就看見她微微俯身,開始搬那兩抬箱篋了。

賀蘭危突然出聲:“……算了。”

謝延玉聽見這話,又放下箱篋,轉頭看他:“公子也不願我把行李搬去偏屋整理嗎?”

賀蘭危安靜地看了她半晌,然後突然抬手,把房間門關上了。

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他走進來,在桌前坐下,淡淡道:“就在這理。”

謝延玉一直都是看人臉色過活的,所以尤為擅長察言觀色,剛才賀蘭危趕她出去的時候,她明確地感覺到他心裡壓著火,情緒很差,然而這時候,她又隱約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壓迫感減弱了。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

他情緒怎麼忽上忽下?

謝延玉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發現他在看著她,於是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將那兩個箱篋打開,開始翻看他的行李,一邊找令牌,一邊做出整理東西的樣子。

沒過多久,就在其中一個箱篋的角落裡,找到了上清仙宮的令牌。

她將令牌藏入袖中,但又開始思忖另一件事——

原本她計劃拿到令牌後向他說明身份,

但現在賀蘭危情緒不夠穩定,時好時壞,她很難揣測出他心中所思;

想亮明身份和他溝通,是因為不想和他一直僵著,但這種時候,誰知道會不會哪句話說錯,反而導致關係更僵。

謝延玉有些猶豫,於是又開始翻原劇情,想看看有什麼劇情可走。

這一翻,還真找到了一個小劇情點——

原劇情中,

她因為中了情絲蠱,不得不追著賀蘭危,進了上清仙宮當雜役弟子。有一回,賀蘭危下山除妖,正趕上她情絲蠱發作的時候,她隻能喬裝成侍女的模樣跟著他去除妖。

賀蘭危覺得有趣,

分明知道她偽裝成了侍女,卻也不拆穿她,佯作沒認出來,看她乾了好幾天侍女的活,給他灑掃房間做吃食,更不提給她解情絲蠱的事。後來她蠱毒發作,狼狽不堪,他似乎才玩夠了,大發慈悲幫她解了蠱,又把除妖時奪的寶物給她,權當是補償了。

謝延玉看著原文,

覺得補償這個詞不怎麼貼切。

賀蘭危表麵上的溫和都是虛的,骨子裡輕慢又惡劣,他本質上把她當玩物,當消遣,看她這樣,就像看一出有意思的戲,

他丟給她的寶物,應當叫“報酬”,買她狼狽一場,換他自己開心。

謝延玉揣摩著這段劇情,

雖說她現在身上沒有情絲蠱了,

但她這趟也是偽裝成侍女跟過來的,現在更是在賀蘭危眼皮子底下,頂著侍女的身份乾下人的活。

她現在完全可以刷這個劇情點。

若是亮明了身份,這劇情反倒就走不成了。

謝延玉想到這,直接打消了說明身份的想法。

賀蘭危坐在不遠處,目光落在謝延玉身上,

她背對著他,一直在整理箱篋中的行李。

她平時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就這樣,

賀蘭危見過太多對他獻殷勤的人,但沒什麼人會像她這樣,陪在他身邊卻不試圖吸引他的注意,也不太打擾他,就自己找個事情做,於是他容許她在他身邊留得久一點,甚至會在她像這樣安靜陪在身邊的時候,產生一點微妙的安定感。

但這些都是上輩子她還喜愛他時的事了。

這一世重生回來後,

她的每一個行為他都難以預期,就像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一樣。

她這樣,

他就更沒有彎下脊骨貼上去的道理。

他骨子裡高高在上慣了,她也並非什麼重要的人,他可以允許她貼上來,如果她這一年和上一世一樣愛著他追著他,那這一世他可以給她想要的榮華富貴,從一開始就把她留在身邊,為了不出差錯,甚至可以喝下情絲蠱拴住她,不讓之後她另投他人的事再發生,

但他不會為她彎折脊骨,就連稍微低一低頭,他都欠奉。

上輩子不會,所以她說要和他斷乾淨,他就沒再找她。

這輩子更不會。

已經準備好此生不再見,

但眼下她突然出現在這,安靜地在他旁邊,僅僅隻是背著身在那整理行李,他心緒就本能地平靜下來,

那一點安定感很好地撫慰了他,

心裡壓著的那股火一下就熄了大半。

賀蘭危這時候才開始思忖——

或許其實她沒變,和上輩子的這時候是一樣的,仍舊喜歡他。

否則為什麼會頂替丫鬟的身份跟過來,走那麼遠的路,又出現在他房中。

他要她走,她也不走。

那先前那些變化算什麼?

賀蘭危想到這個,那種微妙的不安感又竄出來了,一點點,很細微,像蛛絲似的纏繞在他心上,平時沒什麼存在感,但每到這種時候,就會突然收緊,勒他一下。

他本能排斥這種感覺,

有點近似於恐懼,

他這樣的人,出生就站在雲端,本不該畏懼任何事。

他將這感覺強按下去,不再思索這個問題,

總之謝延玉就是千裡迢迢跟過來了,現在在他臥房裡不肯走,不就是在找機會向他亮明身份嗎?她這樣喜歡他,現在又主動貼上來,他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但他不會再像剛重生時那樣主動給她機會了。

賀蘭危安靜地看著她,

他沒有出聲,等著她什麼時候回頭,主動和他說明身份。

過了一會,

她終於整理完箱篋,站起來轉過身。

賀蘭危看著她,見她動了動唇,猜測她這是要向他坦白身份了。

不過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不會直接坦明,而是會說些什麼模棱兩可的話,把他的思維往她易容這件事上引。隻不過,他不知道她具體會說什麼,於是他稍微坐直了些,容色淡淡,揣度著她接下來要怎麼說。

然而下一秒,

卻聽見她直接溫聲告辭——

“已經收拾完了,公子早些歇息,我就先告退了。”

與此同時。

怨宅中的另一處院落,

謝承謹從酒席回來後,就洗漱睡覺了。

但為防怨鬼作亂,他並未放下警惕,屋子中的燭火甚至都沒熄滅,因此他睡得很淺。

半夢半醒之間,他又做了個夢。

夢境依舊圍繞著謝延玉,

這一回,夢境以謝延玉的第一視角展開。

他夢見她喬裝易容,頂替了侍女的身份偷偷跟來怨宅,然後去了賀蘭危的臥房。

此時燭火晃動,突然發出“劈啪”一聲。

謝承謹眼睫顫動一下,

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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