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就有過東際山鬨鬼的傳言,因此斷定,這旋風一定是一股陰風。
常言道:遇鬼不能孬,孬了就挨削;遇鬼必須橫,小鬼兒不敢碰。
於是壯起虎膽,霹靂似的大喝一聲:“哈哈!哪家的小鬼兒前來討打!”向前一縱身,掄起扁擔照著旋風就是一扁擔。
傳說人有三把火,分彆在頭頂和兩個肩頭上。如果精力、體力、威力越強,真火也就越加旺盛。
人是看不見,可鬼魂卻看得清清楚楚。見他三處真火烈焰騰騰,難以迷住他的心竅,所以也就選擇了放棄。
見他扁擔打來,也沒做反抗,而是把風向一轉,“嗚”的一聲,朝山那邊滾去。
當時爺爺還未修成道人,肉眼凡胎,又不懂得妖鬼之道,他哪裡看得見這是一股陰間的力量?以為就是一股普通的旋風,也就沒有太在意,扛著扁擔繼續朝山下走。
一路風塵仆仆,出了一身的臭汗。
此時他乾渴難耐,極想找到水喝。可秋天乾旱少雨,夏季的河流早已乾枯,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刷刷的,像一個病態的老人,靜臥在河床上。
東際山到許家屯至少還有六裡地的路程,中間夾著一個自然屯,名叫韭菜溝。
韭菜溝很小,隻有十幾戶人家,雖然都認識,但深更半夜的,乾嘛要打擾人家?決定在咬牙堅持一會兒,也就到家了。
當爺爺走到村口時,發現村東頭這戶人家還亮著燈光。
這戶人家姓王,王家的內人與我爺爺是同一個家族,論年齡爺爺稱人家為三姐。三姐夫是個木匠,人們都稱他王木匠。
爺爺心想:“王木匠這麼晚了還不睡覺,一定是在忙活計。平時這個姐夫總喜歡跟我開玩笑,我也沒工夫收拾他,今天非得讓他給我燒一壺熱茶,不然我就好好地收拾他一頓!”
於是,腳步一偏,就朝他家走去。
他來到王家的大門口,見大門虛掩,屋子裡不但亮著燈光,還有人影在閃動。
爺爺本想推門而入,給王木匠一個驚嚇,轉念又一想:深更半夜的,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去,非得把王木匠嚇癱了不可。
雖說是姐夫小舅子鬨笑話沒有反正,但開玩笑也要有點兒分寸,還是站在門口吆喝幾聲為好。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對院子裡喊道:“三姐夫,許金山來了,趕快給我滾出來!”
喊聲未落,突然由院子裡卷出一股陰風,在地上滴溜溜的轉了幾圈,突然“嗖”的一聲,朝自己撞了過來。
這股旋風陰氣很重,打在身上陰寒刺骨,好像冰渣子打在臉上似的。爺爺輕咦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幾步。心裡納悶:“這風怎麼這麼冷呢?”
驚愕之際,那旋風突然向西一轉,“嗚”的一聲,竟然現出一個人來。
此人身材苗條,腳上穿著一雙繡花鞋,披著一件雪白雪白的長袍子,腦袋上還罩著尖尖的帽子,雖然看不見臉麵,但從體形上來看,一定是個女人。
爺爺心想:“這女人三更半夜的從我三姐家跑出來,還躲躲閃閃的,一定沒乾什麼好事。會不會是王木匠趁我三姐不在家,和這女人狗扯羊皮?不行,我非得看看這女人是誰!”
想到這裡,爺爺厲聲喝道:“誰!”
那女子既不回頭也不吭聲,突然腳下一偏,輕飄飄地越過北麵的一道石牆,穿過一片菜地,飛一般地朝西山腳下奔去。
爺爺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裡合計:“這個人放著道路不走,卻翻牆頭子,保證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蕩婦也是個盜賊!”
於是他把手中的扁擔朝起一豎,霹靂似的大喝一聲:“誰?你給我站住!”
那女子聽到喊喝聲,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兩腿好像不沾地似的,一點聲音也沒有,腳下還伴著颼颼的風聲。
爺爺見此人怪異,估計百分之八十是撞見鬼了。立時困倦全無,把手中的扁擔一舉,撒腿便追!
那女人始終不肯回頭,忽東忽西,繞折奔行。
爺爺年輕氣盛,不免動了好奇之心,一邊追一邊喊:“是人是鬼你都給我站住!不然我就追到天邊兒去!”
那女子依舊不肯吭聲,疾奔了幾分鐘後,突然把身子一轉,朝北山大峽穀裡奔去。爺爺如影隨形,窮追不舍。
跑著跑著,那女人突然頓住了腳步,隻見頭頂天藍如海,星辰欲墜,眼前竟是懸崖峭壁。女鬼見無路可走,乾脆就把臉貼在了石壁上。
爺爺幾大步就追到了近前,咽了一口吐沫,驀地舉著手中的扁擔,厲聲問道:“是鬼是賊?快快報上名來,不然我就開打了!”
連問了三四遍,那女人既不吭聲也不動彈,仍然把臉貼在石壁上。夜色朦朧,根本看不清此人的臉麵,一時人鬼難分。
爺爺雖然狂野,但也不敢隨便亂打人,萬一是誰家的精神病跑了出來怎麼辦?真要一扁擔給人家打死了,豈不是要吃官司!
他試探地朝前走了幾步,那女人依然一動不動。爺爺大聲罵道:“你他娘的啞巴啦?到底是人是鬼?”
那女人依舊一言不發。
爺爺不禁大怒,把手中的扁擔向前一探,壓在她的肩頭上,一撥她的腦袋。那女人驀地轉過頭來,嚇得膽大如山的許老耀,也不禁驚叫了一聲,不得不向後倒退了兩步。
隻見她披頭散發,臉色慘白,雙眼血紅呆滯。嘴角豁了一個大口,露出森森的獠牙,突然把嘴一張,吐出一條一尺多長血淋淋的大舌頭,不住地抽動著,發出“嗚嗚”的聲響。
爺爺天生狂野,喜歡打架,就在女鬼吐出舌頭的刹那間,大聲喝道:“拿一邊子去!”反手就是一扁擔,正好打在女鬼的舌尖上。
女鬼“嗷”的一聲怪叫,大舌頭來回吞吐了幾下,發出“囉囉囉”的聲響,隨即變成了人的臉容。身子一軟,就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