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名叫許金山,字“老耀”,人送綽號——“許大仙兒”。
雖然爺爺也有“大仙兒”這樣的綽號,但他不是什麼出馬弟子,更不會跳大神,而是精通一些道法而已。雖然不能揚太上之正教,但驅邪打鬼絕對有一套。
據老人們講:爺爺天生狂野,身手敏捷,六十歲的時候,還能像猴子一般地爬樹。打起架來,三兩個小夥子也不是他的對手。
至於他如何入地道行,這始終都是一個迷。直到我爺爺八十二歲那年得了一場重病,在臨終前的頭兩天,才講出他富有傳奇的一生,和一件有關於我的天大秘密。
爺爺出生在宜州城西部的一個山村裡。據家譜記載,許家的祖先是個鎮邊將軍。當時講究跑馬圈地,許家就在這裡圈了一大片土地,故此稱之為許家屯。
經過多年的繁衍生息,許家也分出來好多個門戶。由於前輩們個個精明能乾,家家頗為富有。
唯有我太爺爺年輕的時候不務正業,喜歡耍大錢,不到幾年的工夫,就把家業全部敗光了,到了我爺爺這輩分上,也就成了窮光蛋。
爺爺兄弟共有三人,他排行老二,大爺過世的早,隻留下一個女兒;三爺爺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了寧古塔,說是到那邊去當差,可從此渺無音訊,唯有爺爺固守家園,贍養他的父母。
當時爺爺的家境很窮,唯有三畝薄田和兩間茅房之外,什麼都沒有。
太奶奶去世之後,太爺爺也得了中風病,從此不能下田勞作,隻能做一些簡單的家務,生活的重擔也就落在我爺爺一個人身上了。
爺爺是個要強之人,為了生活過得更好,除了農耕之外,農閒的時候還要給城裡大戶人家做挑夫。
爺爺雖然個子不是很高,但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加之他天生勇猛頑強,身手又好,無論路上遇上什麼樣的麻煩事,隻要他一出麵,保證就能擺平。因此東家很器重他,每次出行都讓他帶隊。
這年秋天,東家讓我爺爺帶十多個挑夫去鹽場去販運私鹽,沒想到剛出發不久,就被人給舉報了。官府也曾派大隊人馬設卡圍堵。
我爺爺在前麵探路,由於他第六感十分敏銳,很快就察覺到見風聲不對,當即帶著十多個挑夫繞路而行。結果三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七天。
東家正心中惴惴不安之時,豈料峰回路轉,爺爺竟然帶著十多個挑夫平安而歸。
東家見自己的生意不但沒有損失,還能獲得豐厚的利潤,狂喜之下幾乎痛哭失聲,大聲宣布,多給夥計們加三倍的工錢!
一晃離家十多天了,家中隻留下一個年邁多病的父親,爺爺委實放心不下,吃完飯,領完工錢,拿起扁擔就想回家。
東家以及夥計們一同上前相勸:“天都黑了,離家還有三十多裡路要走,到家估計都快半夜了。再牽掛你父親,也不差一個晚上,還是等天亮再走吧。”
爺爺搖了搖頭道:“不了,老爺子年紀大了,自理都費勁。臨走時我又沒個安排,說不定會遭怎樣的陽罪呢!今晚我必須得回去,早一會兒到家,早一點安心。”
一個夥計逗道:“老耀,你就不怕半路碰到鬼嗎?”
爺爺笑著答道:“我這硬邦邦的漢子還能怕鬼?要是男鬼,就把他抓起來給我做挑夫;要是女鬼,我就領回家去,給我當媳婦!”
大家夥見他執意要走,也就不再強留,叮囑了一番,就讓他走了。
爺爺歸心似箭,一出西城門,就曳開大步,一路上風塵仆仆,大汗淋漓。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坎子溝。
這裡通往許家屯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大路,但至少還要走二十裡的路程。另一條路則是山路,翻過東際山,再向南走六七裡路就到家了。
爺爺心係著老父親,極想儘快到家,有心想走小路,可是近期瘋傳東際山鬨鬼。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聽起來也怪嚇人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估計已經到了二更天了。此時正是妖鬼最活躍的時候,萬一碰到鬼怎麼辦?
猶豫了片刻,突然從肩頭上拿下扁擔,自言道:“我許老耀天生勇猛,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呢。人都不怕,難道還怕那些沒有影兒的鬼嗎?”身子一轉,朝那條小路走了過去。
這裡距離東際山不是很遠,大約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東際山的東側,他沿著逶迤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向山上爬。
可不知為啥,總覺這路越走越窄,天也越來越黑,環顧了一下四周,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憑著感覺在摸索著走路。
爺爺感到有些詭異,也就不再動了。他本不會抽煙,但東家讓他帶隊,求個人,辦個事,到哪不得先給人家遞一支煙?因此每次出門,東家都給他準備幾盒好煙。
他摸了摸衣兜,還剩下半盒香煙,便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支煙,就抽了幾口。也不知道還是這支煙抽順當了,還是火光照亮了道路。
這才發覺,滿天星鬥,一地的月光,腳下的山路也是清晰可見。他站了起來,提起扁擔,沿著山路繼續往前走。
山高路陡,腳下儘是浮石,廢了好大的勁,這才爬上了山頂。此時他已是汗流浹背,山風一吹,說不出的涼快。
爺爺便解開了胸衣,想坐在山頂上歇息一會兒。就在他低頭尋找地方的時候,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怪叫聲,好似嬰兒在啼哭。
爺爺猛然一驚,急忙挺起腰來,心裡合計:“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怎麼會有孩子哭呢?莫非是遇到鬼了?”
就在尋思之際,忽見南山梁上荊草搖曳,仿佛有什麼動物從草叢中穿過,發出“唰啦唰啦”的響聲。
他穩住心神,舉起手中的扁擔,凝神朝響聲那邊望去。可是隻聞其聲,不見其物。直到距離自己一丈多遠時,忽覺陰風撲麵,定睛一看,原來是一股小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