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傅斯年,我們寫了這麼多,從出生快寫到四十歲了,還沒有談及他婚姻。
其實,傅斯年是早就結了婚的,也就是說早就有了家室。
傅斯年不到十六歲,在天津府立中學讀書的時候,爺爺和母親就為他包辦了一樁婚姻。女方叫丁蘸萃,是聊城縣鄉紳丁理臣之女。這丁蘸萃據說長得很漂亮,是聊城縣裡有名的美女,而且還略通文墨。
在彆人眼睛裡,這兩家是門當戶對,這一對年輕人也是郎才女貌,當時,感情的事可沒這麼簡單。
婚前,兩個人是不是見過麵,很難說,肯定是沒什麼機會接觸和相處的,相互之間應該說沒什麼感情,更談不上愛情了。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鄉民,一輩子不當光棍,能娶上媳婦,肯定是件心滿意足的事情。什麼感情,什麼愛情,那東西能當飯吃嗎?有了媳婦好好過日子就是了。那時候的國人,一百個人中,至少有九十九人以上,不是世世代代這樣的活著嗎?
但是,傅斯年不一樣,他已經接受了新式教育。他無力正麵反對這舊式的婚姻,但也有自己的反抗方式,就是對這個采取一種無視的態度。好像婚後,他總共隻回過兩次家。可憐這舊式婚姻的另一個受害者丁蘸萃女士,結婚後幾乎是一直在守活寡。
談到婚姻不能自主的時候,胡適說過:“我不是我,我是我爹的。”
傅斯年對老師的這句話感觸很深,但一個人想成為自己,並不容易,但無論如何,到了一九三四年的夏天,傅斯年好不容易湊了一筆錢,做為生活費也好,做為青春補償費也好,傅斯年和丁蘸萃協議離婚了。
或許,二十二年了,傅斯年終於下決心離婚應該是有新的彼岸了,女方是他的好朋友,一起留學的同學俞大維的妹妹俞大綵。
俞大綵出身名門,父親俞明頤,曾任湖南陸軍小學(武備學堂)總辦,湖南著名將領程潛、唐生智、龔浩(抗戰時任第一戰區參謀長)等均係其學生。母親是曾國藩的孫女曾廣珊,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畢業於滬江大學外語係。不僅精通外語,還寫得一手好書法,做得一手好文章,是有名的才女。
和俞大綵在一起,傅斯年顯然是陷入愛河了。
胡適曾在日記中記載傅斯年談戀愛時的情景時說:孟真(傅斯年)在戀愛中已近兩月,終日發瘋,有一天來信引陶詩‘君當恕醉人’,誤寫作‘罪人’。我作打油詩調之:‘是醉不是罪,先生莫看錯。這樣醉糊塗,不曾看見過”。
從胡適日記中的“發瘋”二字,和傅斯年所犯的堪稱笑話級的筆誤可看出,傅斯年在這場戀愛裡,腦子已然不好使了。隻是,他當時到底怎麼瘋的,胡適並沒有多說。想來,能讓胡適用到“瘋”字,自是瘋到了一定程度。
和傅斯年談情說愛的時候,按俞大綵的年紀,就算是現在也是老姑娘了。應該是一直沒碰上讓她心儀之人,現在終於找到了。
他們之間的愛情之火,過於旺盛,滿心滿眼,燒的壓根看不見旁人。沒過多久,他們便將愛情延續到了婚姻中去。
1934年8月5日,獲自由身的傅斯年,與俞大彩結成連理。這年,傅斯年38歲,俞大彩30歲。
婚後他們生活幸福,常常出雙入對。
俞大彩也是接受新式教育長大的女孩,是職業女性,但誰也沒有想到,結婚後,她就成了全職主婦。
不明所以的人,開始譴責傅斯年的大男子主義。
傅斯年從未辯解過,因為他知道,俞大彩在家相夫教子是她自己的選擇。作為丈夫,無論妻子想當全職太太,還是想當職業女性,他都支持,至於外人的謾罵,他不在乎。
俞大綵談到自己的婚姻時說:“如果比學問,我真不敢在他麵前抬起頭,所以我願意犧牲自己一切嗜好和享受,追隨他,陪伴他,幫助他。結婚之後他沒有阻止我任何社交活動,但我完全自動放棄了,十幾年來我們的經濟狀況一直非常困苦,但我們仍然過得很美滿很快樂。”
俞大綵辭職在家,並不是一時衝動。她清楚地知道,比學識,自己是比不上傅斯年的,於其花一生時間追趕,不如成為他的賢內助,釋放他的工作效率。
因為俞大綵的選擇,傅斯年研究學術心無旁騖。
傅斯年和俞大綵結婚後,成了令人羨慕的神仙眷屬。傅斯年的多年好友毛子水在《傅孟真先生傳略》寫道:“俞大綵給傅斯年帶來溫暖和幸福,是他的佳偶。”
傅斯年那一輩子交情的羅家倫在《元氣淋漓的傅孟真》中說:“……使他(傅斯年)得到許多精神的安慰和鼓勵”,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俞大綵賢淑聰慧,不以名門望族、名人妹妹自居,也不強勢要求傅斯年遷就她。相反,據胡適、傅斯年在北大的學生徐芳回憶,俞大䌽“很順著傅斯年,不得罪他”,認為“你怎麼樣我就照你的意思做”,所以“兩個人處得來,很平安”。
比較胡適、傅斯年的家信,他們的內容風格彼此迥異。胡適幾乎不和江冬秀討論複雜的人事、政治、學術、國家等大事,絮絮叨叨以生活瑣事為主,應該定位於“生活伴侶”。傅斯年不僅與俞大綵大量討論敏感的所務、國務和微妙的人際關係,而且自然傾訴自己的煩惱,可見夫婦信任、默契、合拍,可以定位於“精神伴侶”。
婚後一年,俞大綵為傅斯年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傅仁軌。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可謂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