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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對五四運動的觀察與思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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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雖然從五四愛國運動爆發的第二天就宣布退出,但處於那樣的時代洪流中,像傅斯年這樣憂國憂民之人,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事實上在後來的幾個月裡,可以說他一直處於對運動的觀察、思考與總結的狀態。

反思和總結五四運動經驗教訓,評價其功過是非,探索以後青年的努力方向。他在這個時期發表的一係列文章中,論述了這些問題,並係統提出了改造社會的理論,其中代表性的文章有《〈新潮〉之回顧與前瞻》、《中國狗和中國人》、《時代與曙光與危機》、《歐旅途中隨感錄•北京上海道中》、《在美國公使芮恩施送彆會上的談話》及一些個人書信等。

一九一九年八月二十六日,傅斯年給他北京大學時同窗好友,當時在清華學校任教的袁同禮寫信,在信中表述了對“五四”愛國運動的認識。

袁同禮1895~1965華裔美國圖書館學家,目錄學家。字守和。河北徐水人。生於北京。一九一六 年畢業於北京大學。一九四二年任北平圖書館館長。一九四九年赴美,先後在美國國會圖書館和斯坦福大學研究所工作。袁同禮在北平圖書館任館長時,聘請一些專家,為該館藏書、編目、書目等項業務打下基礎。他是中國文化交流的使者,中國現代圖書館事業的先驅。著有《永樂大典考》《宋代私家藏書概略》《明代私家藏書概略》《清代私家藏書概略》《中國音樂書舉要》《西文漢學書目》(英文本)等。

傅斯年在給袁同禮的信中寫道:“自從五四運動以後,中國的新動機大見發露,頓使人勇氣十倍。”

幾天以後,傅斯年撰寫了《〈新潮〉之回顧與前瞻》,在文中再次敘述了五四運動的社會影響:“五四運動過後,中國的社會趨向改變了,有覺悟的添了許多,就是那些不曾自己覺悟的,也被這幾聲霹雷,嚇得清醒。……以後是社會改造運動的時代。我們在這個時候,處這個地方自然造成一種新生命。”

傅斯年雖看到社會“新動機大見發露”的好兆頭,但他並不盲目樂觀。他是個好學深思的人。他頗知清末以來,中國有過好幾次“新動機發露”的時候,但“都是結個不熟的果子,便落了”。他很盼望這一次能避免前轍,思想界要“厚蓄實力,不輕發泄”,做持久的努力,做長期的積累,使新動機引發出來的社會新因素,從容生長,發達,最後結出成熟的果子來。

他所期待的成熟的果子,是社會的變革取得成功,中國隨著世界進步的潮流,由一個老舊的中國變成一個新中國。這中間要做的工作實在太多太多了。所以,他最擔心重複以往的軌轍,運動很快地興起,很快地進入高潮,又很快地衰息。他對中國人根深蒂固的老毛病,很有深刻的反省。

在五四運動爆發前一個月,在《白話文學與心理的改革》一文中,他就指出:“凡是一種新主義、新事業,在西洋人手裡,勝利未必很快,成功卻不是糊裡糊塗。一到中國人手裡,總是登時結個不熟的果子,登時落了”,“因為中國人遺傳性上有問題”,“因為中國人都以‘識時務’為應世上策”。凡事隻得皮毛,便求速成。

五四愛國運動爆發四個月之後,傅斯年在《〈新潮〉之回顧與前瞻》一文中又說道:“我覺得期刊物的出現太多了,有點不成熟而發揮的現象”“厚蓄實力一層也是要注意的,發泄太早太猛,或者於將來無益有損”。他希望《新潮》同人能做紮實的努力,以期“在十年之後,收個切切實實的效果”。

五四運動之前,傅斯年認為,在封建專製政治長期統治下,中國一般的社會,有社會實質的絕少,隻有群眾。

在他看來社會與群眾的區彆主要是,社會的民眾有細密的組織,健全的活動力。而群眾僅是散沙一盤,烏合之眾。

他曾把當時的中國社會與西方社會相比較,認為西方社會是健全的,所以個人的能力有機會發展;中國人所憑托的社會,隻是群眾。

他把中西社會形象地比做礦物,西方社會是多邊形複式的結晶體;中國社會是附著在岩石上半沙半石的結合。他認為中國的官署、官吏、工商會等都是“社會其名群眾其實。至於鄉下的老百姓,更是散沙,更少社會的集合。”即使是文化程度較高的大學生的生活“也是群眾的,不是社會的。”

傅斯年得出的結論是“中國人有群眾無社會,並且喜歡群眾的生活,不喜歡社會的生活。”這種社會狀況生出的惡果,“第一,是社會上多失職和不稱職的人;第二,是使社會不健全了”。

在傅斯年看來五四運動是一個重要的開端:“從五月四日以後,中國算有了‘社會’了。”,

他提出了一個很有啟發意義的見解。他指出,五四運動原是無領袖,不用手段和不計結果的,是自下而上生發出來的社會運動,因而可說是真的社會運動。這一點極具深刻意義。如果運動是由極少數領袖事前計劃好的,“有領導”地搞起來的,這就有“運動群眾”的意味。此種運動如果成功,其結果會造就一批“神聖”,他們擁有崇高的威望和巨大的勢力、影響,以致權力集中到這少數人甚至一個人的手裡。如此,所成就的仍然不會是有機的社會,仍隻是有群眾而無社會。

五四運動的起來,是基於各個人對社會的責任心的覺醒。用傅斯年的話說,“五四運動可以說是社會責任心的新發明”。這種基於各個人的責任心而起的運動,才是真的社會運動。沿著這個方向紮實做去,才會成就一個有機的社會。相反,若是在大眾還沒有自覺的責任心的時候,少數人乘社會某種失控失序的情況,用一些響亮動聽的口號把群眾鼓動起來,那是不可能真正造成有機的新社會的。

這一時期,傅斯年對如何改造中國社會的問題進行深刻的思考。

他提出:改造社會必須是自下而上的,“凡相信改造是自上而下的,就是以政治的力量改造社會,都不免有幾分專製的臭味。凡相信改造是自下而上的,就是以社會的培養促進政治,才算有徹底的覺悟”。

在對五四運動的思考中,傅斯年認為社會的改造、社會的進化,不能“跳牆”,即不能超越必經的階段。他說:“兼程並進的進取,何嘗不是中國此刻所要求的。不過,分彆看來,快走則可,隔著個牆跳過去則不能。我以前很覺得跳牆的進取最便當。現在才知道社會的進化不能不受自然律的管轄,……”

傅斯年在其改造社會的思考中,提出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即社會與政府的關係問題。他在紀念五四運動一周年時,所寫文章《青年的兩件事業》說:“假使中國有社會,決不會社會一聲不響,聽政府胡為,等學生出來號呼。假使中國有社會,決不會沒有輿論去監督政府。假使中國有社會,絕不會糟到這個樣子。”顯然,傅斯年認為,社會具有製約政府的功能。正因為中國無社會,因而無製約政府的力量,才使專製製度垂二千年而不亡。

他指出:“專製是和社會力量不能並存的。所以專製存在一天,必儘力破壞社會力。”

沒有一個足以製約、監督政府的社會,打倒專製、追求民主的口號喊得再響,或者用暴力打倒再多的“專製者”,結果仍擺脫不了專製。這是相當深刻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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