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封於修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逐漸的變成了平靜。
他親眼看見那一槍打在了李萱萱的腦袋上。
絕對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性。
那一槍……必死無疑的。
袁朗沒有繼續解釋,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封於修。
封於修雙手緩緩顫抖,臉上的肌肉開始抖動。
“不可能!!!!”
他徹底的失去了冷靜,後退兩步指著袁朗,“你騙我的!!那一槍打在她的腦袋上!”
“不可能活著!!”
袁朗依舊平靜的望著這個終於有了個情緒,像個正常人的兵。
他不在跟個機器一樣的冷漠。
袁朗從懷著掏出一個報告遞給了封於修。
封於修依舊保持著距離,咬著牙猙獰的盯著袁朗。
“這是軍區對於這次的分析,那一槍相隔一千六百八十米,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射程。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一槍是朝著你打的,可能是因為空氣,也可能是因為其他的因素。”
“那一槍偏了,打在了李萱萱的腦袋上。”
封於修猙獰的望著袁朗遞出的右手,那份報告此刻猶如一座黑洞,在吞噬周圍的一切,在扭轉周圍的光線。
他內心根本不可能相信這是真的。
奇跡這種事從來不會發生在他的身邊。
袁朗在欺騙他!
“看看吧,一個人的成長總要經曆點什麼。應激綜合征不會出現在你的身上,隻是你總是執拗的認為,自己想要去做某些事,並且一定可以辦到。你總是不相信周圍的一切,你總是以為自己什麼事都可以獨立完成。”
“這件事的失誤是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承擔往往比執行更讓人難以接受。”
袁朗將文件扔給了封於修。
這一次,沒有像那個槍一樣的掉在地上。
封於修一把抓住,右手的力量將文件攥成了一團。
他目光依舊筆直的落在袁朗的臉上。
“看看吧,這是真相。”
封於修緩緩低下頭,將文件抻開,接著周圍的燈光仔細的看了起來。
逐漸的,他的身體不在發抖,反而越發的安靜。
這種安靜讓袁朗皺起了眉頭。
這可不是什麼好征兆啊。
“沒死就行。”封於修麵無表情的合上了文件,他的眼神浮現出釋然。
現在已經不是李萱萱的問題了。
那個該死的狗崽子,那個南美洲亞裔模樣的雇傭兵!
他從未如此被人挑釁過!如此踐踏!
仇恨來的是這麼的快,也是這麼的堅定。
袁朗反而愣住了,“你沒有想說的嗎?李萱萱雖然沒死,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
“嗯,這是代價。你也說過,從我們入伍的時候,就要有心裡準備,隨時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代價。”
袁朗徹底怔住了,“你剛才的表現跟語氣可不是這麼認為的。”
“我沒有虧欠的,這種事不會在發生了。”
封於修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件事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
李萱萱現在雖然活著,可不能再接近她了。
隻要保持距離,這種不幸就不會沾染到身邊的人。
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他不夠強!他是一個弱逼。
這個弱逼是從什麼時候產生的呢?
對了,翁海生的人格,或者這個才是他逃避的人格。
他曾經被一分為二了,這才拖慢了他的進度。
袁朗沉默了一下,他從來沒有預想到對話是是這樣的艱難。
眼前這個兵根本不按常理說話,他就好像跳脫在這個平行世界一樣。
“退伍是不能的,大隊經過研究,給你放假,讓你休息一段時間。”
袁朗從懷著掏出一個信封扔了過去。
封於修抓住不解的望著他。
袁朗笑了,“不用這個表情,既然沒有辦法讓你想明白,我決定給你放一個月的假期,私人讚助呢兩千塊錢。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散散心。一個月後歸隊告訴我你的決定。”
“如果你決定留下,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一起去做。”
“如果你還是打算離開……”
袁朗轉身毫不猶豫的揚長而去。
根本不給封於修繼續說話的時間。
兩千塊錢,在這個年代是一筆巨款。
不知道袁朗攢了多久。
——
封於修坐在宿舍內盯著桌子上的信封,以及右邊那個被褶皺的文件。
事實上,他以為自己聽到李萱萱活著的消息會很開心。
此刻,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甚至他都沒有生出去見她的一麵,這不是逃避。
這是——遠離。
小隊都聽說了封於修放假的事。
伍六一最先找到了封於修,笑著說的:“我還有五六天的假期,我打算回上榕樹看看家裡人。你呢?跟我一起回去嗎?”
封於修搖了搖頭。
伍六一怔了怔,笑道:‘沒事,你這個心態現在回去也不好,中國這麼大,多去走走。等你回來了心情一定會很好的。’
“哥幾個聊著呢?”吳哲悄咪咪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右手拎著一個相機,“你小子,隊長對你好多啊,可以全國各地旅遊去,這樣……這個相機你拿著。”
“我是沒時間了,你多去拍拍祖國的大好河山,讓我也留做紀念。都是戰友這點忙總得幫吧?”
吳哲將最貴的索尼照相機給了封於修,這樣他覺得封於修遲早要回來的。
回來給他還相機,起碼人不會跑的太遠。
齊桓買了一堆的衣服便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都來幫忙啊,這幾年時代發展的很快。我怕你出去脫節了,現在竟然流行什麼非主流……這些衣服你路上換。”
他們的賣力表現其實就是為了說一句話:我們都等著你回來啊戰友!
齊桓忙不迭地翻著自己的東西,翻出什麼就往許三多的行李裡扣:“這是我的超級酷的遊泳褲,結果咱們但凡下水,都是穿八一褲衩的!
這是我的雷朋墨鏡,借你!我的奧索卡包,借你!我的腰包,借你!唉呀,攢這麼些年初夜權,全讓你小子用了。
對了,我的旅行手冊,全國名山大川都劃遍了,一直沒空去,也借你!
吳哲,你還有什麼藏著掖著的,交出來!”
“對了對了。”吳哲突然大叫道:“三兒總不能再蹬個作戰靴吧?我那雙銳步也便宜你了!”
封於修覺得鬨騰,或許他現在的心態已經不適合留在了部隊了。
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溫馨,內心冰涼的猶如一座萬年的冰窖。
或許多年之後,這種情況會被稱為抑鬱症?
“對對對,都讓三兒一個人替我們出去旅遊去。六一啊,你發的內褲給賽幾個。”
齊桓招呼著,隨後笑著從懷著掏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封於修麵前,“這個呢,我的私房錢,不多也就一千塊。隨便轉轉。”
伍六一看見頓時有些窘迫,他每個月的津貼都郵寄回家了,這會哪有錢啊。
吳哲看出了伍六一的窘迫,連忙打圓場,“這是三千塊錢,我跟六一兩個人的心意。多去轉轉,買什麼的都不要心疼。說不定你下次回來啊,要待個很久的。”
“彆心疼錢啊,幾千塊錢隻是我這種有錢人的零錢而已。彆給我麵子!”
眾人你說說,我說說的。
但都內心開始變成沉甸甸的了。
因為封於修自始至終都是那麼的麵無表情,他甚至連笑容都沒有。
這個兵——起碼現在廢了。
封於修心裡清楚,他的決定根本改不了的。
袁朗給他放假倒是提醒了他要去什麼地方了。
廣州!
他親愛的師門這個年代還在呢。
隻不過沒有他而已,上一世悲慘的記憶可不會因為他不在這個平行世界就可以被原諒的。
那老東西藏著一本極為霸道的武術秘籍。
他要去找回來,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而不是他那個腦癱兒子留著擦屁股去。
於是,第二天一早上,天蒙蒙亮了。
封於修被齊桓他們強行背著包裹走出了宿舍的大門。
什麼值錢就往裡麵塞什麼,他們肯相信封於修哪怕自己心裡過不去了,但起碼會回來還東西的。
隻要還回來,那就有機會。
一旦真正讓他退伍了,按照封於修的性格……
遲早會變成一坨屎被大地消化。
等封於修坐上車緩緩出了軍區大門的時候。
幾人依舊排列的站著。
吳哲說,“你說這個小子還會回來嗎?”
齊桓笑道,“你沒看見我們往裡麵塞了多少東西,他遲早會回來的。”
“如果不回來呢?”吳哲擔憂問道。
齊桓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了,六一也走了嗎?”
“嗯,回家探親了,他好多年沒有回去看父母了。”
齊桓看在吳哲。
吳哲裂開嘴,“當然了,六一身上沒錢,我這個有錢人又資助了他一筆錢,都老a了,回去的時候派頭總要不一樣的。給家裡人置辦點東西在村裡也有麵子。”
齊桓斜著眼,“有錢人給我借點錢啊,我打算買棟樓。”
當然這是開玩笑的話,吳哲笑著雙手抱著後腦一步步的走向了宿舍。
——
——
“隊長,他走了。”齊桓站在辦公室內彙報。
袁朗穿著短袖站在窗戶前抽著煙,背對著齊桓開口,“走了好啊,走了起碼比不說話的強。”
“我們……真的讓他這樣去嗎?他可不按常理啊。”齊桓還是有些擔憂。
袁朗轉過身笑道:“誰說他一個人?人都是懷舊的,我就現在很懷念小時候光著腳跑在村裡的樹蔭下,夏日的涼席跟清脆的鳥叫聲,伴隨著微風跟楊柳的搖曳……”
“光是說腦海就描繪出了夏日的感覺,所以……會有人接待他的。而這個人是一開始對他最有影響的人。”
齊桓茫然了。
“702團的回憶在等著他。”袁朗吐出一口煙圈悵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