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戩望著東方,眼中滿是憂慮。如今大軍距離沮水北岸,至少有三四百裡的距離,縱然前往,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屠鳩,能夠擋住羌姚的兵鋒,保住沮水北岸的軍民。即便是放棄北岸所有營堡,也在所不惜。
至於他這支騎兵是否趕往馳援,李戩不由露出猶豫之色。想要趕往沮水,至少需要七八天的時間。且單憑他目前的實力,還無法與同等數量的羌姚騎兵硬碰硬。
即便是趕往支援,最多也隻是逼退敵軍。但沮水北岸將再無寧日,無法遷徙人口定居。
而且,李戩甚至懷疑,對方此舉明為偷襲沮北營堡,暗中極有可能設有陷阱,就等著他前往馳援。
李戩思慮良久,他相信,憑借這堅固的營堡,屠鳩一定能夠抵擋住羌姚軍的攻勢。隻待王猛率領兩千騎兵回返,局勢便會回到他這邊。
算一算時間,王猛此時押送俘虜,應該已經抵達北地郡,再過幾日,便能趕往馳援。
就算屠鳩無法抵擋羌姚軍,沮水北岸全線崩潰,至少南岸營堡還能保住。羌姚軍再強悍,也無法鯨吞整個南岸。
李戩心中微定,目光立即轉向西方。如今騎兵距離胡陽成,隻剩不到兩百餘裡。既然對方能夠偷襲沮水營堡,那他為何不能攻打羌姚大本營?
好啊,既然你們以為偷襲沮水北岸,就能逼迫我回返救援。那本官偏就不回去。李戩心中冷笑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是你們胡陽城重要,還是沮北營堡重要。
李戩目光深深的看了眼東方,隨即厲聲下令,全軍全速前進,三日內趕往胡陽城。
而此時的沮水北岸,屠鳩所在的營堡之前,雙方已經力戰一日。營牆上下,被血水染紅,滑落一條條血線,更顯猙獰。牆下,一具具屍體狼藉橫陳,被寒風淒雪凍得蒼白僵硬。
姚萇目光陰冷的看著眼前的營堡,氣得咬牙切齒。僅僅廝殺一日,自身便傷亡五六百人。
而守軍雖然也損失慘重,但卻依然屹立不倒,沒有多少力竭的跡象。
這太不正常了,姚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昨日,他數千兵馬輪番上陣,對方隻有五百人馬,即便再加上那些民夫,又怎麼可能支撐得住?
他心中頓時有些彷徨,雲中軍的戰意竟然如此頑強,之前那個叫丁田的曲長如此,現在對方主將也是如此。想要拿下這座營堡,得損失多少兵力才夠?
此時,全軍已經集結完畢,正等待他的命令。姚萇不由有些躊躇,他真的要將兵力消耗在這場攻營戰中嗎?
屠鳩立在牆頭,雙目赤紅,一臉疲態。他仔細觀察這敵軍的動向,發現對方此時還在觀望不前,不由有些焦慮。
昨日一戰,麾下守軍便傷亡兩百多人,其餘民夫更是折損五百多人。潛伏於營內的八百兵馬,依然不敢輕動。隻是在民夫之中,混編入一些人馬。
之所以如此,為的便是吸引敵軍繼續圍攻他這座營堡。若是對方放棄圍攻,那他之前的布置將功虧一簣。
就在屠鳩擔憂之時,姚萇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進攻。眼看著守軍隻剩一半人馬,若是此時放棄,那之前折損的人馬,豈不是白死了?
姚萇決定,再損失五六百人馬,也要將這座營堡拿下。
很快,隨著命令下達,羌姚軍再次發起進攻。數千兵馬三麵合圍,同時發起猛攻。而最主要的進攻方向,則集中在北麵,近兩千兵馬蜂擁而上。
屠鳩大喜,當即下令全軍迎戰,潛伏的兵馬,在戰事激烈之時,成群的填補營牆上兵力的損失,維持住局勢平衡。既不能擊退敵軍,又不能被敵軍攻占營牆。
戰鬥持續了兩個時辰,羌姚軍連續進攻好幾波,早已力疲人乏,士氣低弱。姚萇不得不下令停戰休整。
一番清點之後,羌姚軍在此戰中,死傷三百多人。而此時的營堡之上,同樣慘不忍睹,守軍隻剩不到兩百,而民夫已經隻剩兩三百之多。
姚萇雖然對這次戰損十分心疼,但一見對麵搖搖欲墜的守軍,心中不由大喜。隻要再打一次,這座營堡一定能夠拿下。
於是,待全軍休整之後,姚萇立即下令繼續進攻。
午後,營牆上下,雙方反複拉鋸,戰況十分激烈。羌姚軍數次奪取了營牆,最後卻被守軍趕下去。底下的屍體越積越多,遍地都是凍住的血跡,點綴在積雪之上。
姚萇目光死死的盯著營牆上的廝殺,臉色越發的鐵青。此時,他終於察覺到不對了。
戰鬥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守軍怎麼可能還有餘力,死守在營牆之上?己軍兵馬不斷折損,而對方的守軍卻始終不見減少。依然有足夠的兵力,維持戰鬥。
“不好,對方營堡內肯定有伏兵。”姚萇頓時急了,“南岸那些兵馬是假的,這營堡之中,絕對不止這點兵力,我們上當了。”
“傳令下去,趕緊撤軍!”姚萇氣急敗壞的怒吼道。
號角聲大作,正在廝殺的羌姚軍頓時愣住了,此時正是戰況膠著之時,怎麼突然吹響撤退的號角了?
屠鳩此時,同樣眉頭微皺,對方此時突然撤兵,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他沉吟了一下,望著正在廝殺的戰場,當即沉聲道:“命牆下所有兵馬,立即上牆,痛擊敵軍!”
就在羌姚軍不知如何好之時,守軍突然兵力大增,蜂擁著撲向滯留在營牆上的敵軍。
羌姚軍大恐,再也不敢遲疑,爭相恐後的想要撤退。但木梯上人潮湧動,哪裡有那麼容易撤退。
趕來的守軍立即將來不及撤離牆頭的敵軍擊殺,羌姚軍大恐,生死之際,紛紛選擇從牆頭跳下去,死傷一片。
牆上的小窗口內,箭手拚命的反擊,將一根根箭矢,射向潰敗的人潮。
待到羌姚軍撤離營堡,便見營牆之上,人潮湧動,少說也有六七百人馬。再加上殘存的民夫,便有近千人之多,哪裡還有之前那搖搖欲墜的模樣。
“可惡!賊子爾敢?”姚萇氣得差點吐血,對方竟然隱藏如此之多的兵力,若是繼續攻打下去,隻怕自己這數千人馬,也差不多消耗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