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敵軍衝至牆下,如潑雨般的箭矢,終於停歇。此時,營牆之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箭支,散落一地。
守軍盾牌上,更是被箭雨覆蓋,如同刺蝟一般。許多人的盾牌裂成碎木,慘死在箭雨之中。
當眾人撤去盾牌,紛紛立起時,人數更顯稀鬆。丁田悲傷的望向周邊,被箭矢釘成篩子的屍體,厲聲喝道:“準備迎敵!”
這時,躲在牆下的兩百民夫,戰戰兢兢的拿著手上的工具,被驅趕上營牆,協助守城。
事關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丁田不得不提前動用營中的所有力量。這些民夫,還來不及接受必要的訓練,完全沒有作戰經驗。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營堡若是守不住,這些人一樣要死。既然要死,那就多拖延敵軍一些時間,讓其他營堡做好防禦準備。
很快,民夫們哀嚎著被趕上營牆。而此時,無數木梯也被放倒在營牆之上,無數敵軍蜂擁著往上爬。
在各什伍長的命令下,將士們帶著民夫,拚命的用木叉,將敵軍的木梯推出牆外。
怎奈羌姚軍善射者眾,不時有箭矢飛射而來,箭中民夫,惹得眾人一片慌亂,根本無法壓製敵軍的攻勢。
在營牆之中,許多小窗口,不是射出一支冷箭,正中攀爬敵軍。但箭手實在太少,完全無法影響局勢。
丁田想利用水泥粉,熏灼敵軍的眼睛。可麵對淒厲的北風,迎風而戰的守軍,根本無法施展。天時不在他這邊,隻能徒呼奈何。
很快,羌姚軍冒著頭頂不斷砸下來的水泥塊,終於爬上了營牆。隨即又被守軍打落牆下,摔得頭破血流。
源源不斷的羌姚軍蜂擁而上,沒有半點停頓,守軍的壓力徒然大增。丁田一麵奔赴各處救援,一麵大聲激勵眾人死戰。但他知道,這營堡已經守不住了。
敵軍兵力十數倍於己,戰力更是比他們彪悍。最關鍵的是,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援兵。大人正率領所有騎兵,遠赴長蛇關以西作戰。留在沮水北岸的,隻有三千步軍,且還是分散在各個營堡之中。
丁田咬咬牙,讓各屯繼續堅守,他則帶領數人,來到牆下。望著驚慌失措的十數名工匠,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諸位,營堡快要守不住了。”丁田望著他們,沉聲說道:“這裡餘下的水泥,絕對不能留給敵人。立即將剩下的水泥,全部倒入水池中銷毀。”
工匠們聞言,更加驚慌,紛紛哀求丁田,帶他們離開。
丁田滿口答應,但前提是讓他們趕緊銷毀水泥,才肯帶他們離開。
工匠們得到了他的保證,立即乾勁十足,將剩下的數十筐水泥,全部倒入水池之中。
沒過多久,便聽營牆上響起陣陣歡呼。抬頭一看,守軍已經節節敗退,營牆被敵軍占領,敗勢再無可挽回。
丁田臉色冷峻,忽然抬手,揮動戰刀,向身前一名工匠砍去。
那名工匠掐著脖子,不敢置信的看著丁田,隨即手縫中不住飆射鮮血,漸漸軟倒在地。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絲毫不敢相信,平日裡跟他們談笑風生的丁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對不住了,你們不能落入敵人手中。”丁田悲痛的看向眾人,“冤有頭債有主,黃泉路上,我丁田隨你們處置。”
說著,轉頭望向左右士兵,厲聲喝道:“還愣著做甚,殺!”
左右親衛這才回過神來,稍微猶豫了下,隨即咬咬牙,揮刀便向工匠們殺去。
不多時,四散逃竄的工匠們便被追殺殆儘。而三麵營牆也已全部陷落,潰退下來的守軍不過數十人,全部聚集在丁田周圍。
丁田看著身旁已經不足二十多人的部眾,以及三十餘民夫,不由苦笑連連。這場戰鬥,連半個時辰都沒有。也不知道,附近的營堡,是否得到了消息,做好了準備沒有?
“走,全部往南牆駐守。”丁田依然沒有準備放棄抵抗,能拖住敵人一時是一時。“將士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能殺一個是一個,黃泉路上也好有人墊底!”
“殺!”二十餘部眾厲聲高呼,他們自知已無生機,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至少,能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家人烈屬待遇,也算值了。
其餘民夫倒是沒有這種感悟,此刻慌得一批,但他們除了跟著丁田,根本沒有選擇。
眾人很快趕赴南牆之上,占據高處,據牆而守。
隨後趕到的羌姚軍,立即將眾人團團圍困起來,喝令他們立即投降。
丁田不為所動,率眾固守。不過,他此時已無力阻止那些民夫,三三兩兩的選擇投降。
姚萇來到營牆之上,親自向丁田勸降。倒不是他惜才,而是想從丁田口中,打探雲中軍的內情。
“丁田,放棄吧。”姚萇從投降民夫中得知,駐守此營堡的,隻是一名曲長。但為了大計,隻得耐著性子勸道,”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投降吧,我羌姚部絕對不會虧待你。“
丁田哈哈笑道:“投降?可以啊,隻要你率軍退下,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投降的條件,到時候一定投降。”
姚萇冷哼一聲:“丁田,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要麼投降,要麼全部都得死!”
丁田冷笑道:“連這點耐性都沒有,可見你這招降沒什麼誠意啊。想從我這得到我雲中軍的情報,那得看你的誠意了。”
姚萇臉色陰沉的看著他,隨即轉身邊走,“殺了他們!”
“兄長,不再勸一勸?”姚碩德疑惑的問道。
“不必了,他們不會投降的,我們不能浪費時間。”姚萇冷聲道。
姚碩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當即下令進攻。
姚萇目光死死的盯著南方,眼中露出一絲憂慮。對方連一個小小的曲長,都如此剛烈不屈。僅憑區區一百守軍,以及兩百孱弱民夫,便讓羌姚軍死傷三百多人。那其他營堡呢?
若是各處守軍都如此頑強抵抗,單憑他這點兵力,根本無法全部攻下各處營堡。
這五千騎兵,已經是他如今南部最大的兵力,若是在此折損過重,也是雖勝尤敗之局。更何況,還有敵軍數千騎兵虎視眈眈,更加不能損失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