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崇神色黯然,撿起空中落下的紙張緩緩看了一眼陷入暈厥的模樣,齊源春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在飄回途中,他想起剛剛的一幕,不禁粲然一笑:“那黑袍少年倒是有些魄力,像我當年半分,倒是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此時。
“蕭先生,蕭崇三人欺人在先,還請從重處罰!!”陳少星瞥了一眼暈厥的蕭崇與神色緊張的兩個身穿青衣和黃袍的少年男子,冷冷道。
見眼前的白袍老者眉頭緊皺,似乎正在猶豫,陳少星心頭暗道:“蕭燃……蕭崇,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所以蕭先生才會對如何處罰蕭崇感到為難!”
事實正如陳少星所想那般,蕭燃自幼在蕭家長大,後來因得知生母為蕭家之人所害,複仇後逃出蕭家,拜入一位高人門下修行,自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而蕭家,也從此將蕭燃除名。
此時,從人群之中背著書箱走出的錦衣少年看了一眼陳少星,微微點頭道:“這位兄台句句屬實,我林良親眼所見,大家也都看見了!”
“沒錯!是蕭崇他們欺人在先,我看見了!”
“對!我也看見了,我可以作證!”
“我親眼所見!”
……
之前這些人不站出來阻攔蕭崇,就是因為考慮到蕭家勢大,背景強悍,不僅有摩洛城大力支持,還和陰合宗有密切往來。
現在,他們得知摩洛城主被抓捕,蕭家淪落,積恨已久的怒火這一次正好可以徹底發泄個乾淨,於是一個個都主動站出來指責蕭崇,對於他們來說不論此事是否因蕭崇挑起,都是他一人之錯,誰叫他往日裡囂張跋扈,仗勢欺人,活該!
將眾人一張張充滿恨意的臉色看在眼裡,蕭燃神色複雜的沉思片刻,緩緩道:“依書院規矩,立即取消蕭崇及跟班求學資格,張貼告示,公布於眾!”
“完了!唉……”被取消求學資格的青衣男子麵如死灰,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黃袍男子,搖搖頭苦笑道:“自作孽,不可活,黃兄……我們走吧!”
“嗯!”黃袍男子聞言點點頭,麵如土色的與青衣男子一同離去,曾作為他們大哥的蕭崇,卻被他們丟棄在原地,看見這一幕的陳少星深呼一口氣,感歎人性炎涼!
元神歸位,如一道白色虛影一般瞬間沒入軀殼,執白子靜坐許久的齊源春身形一晃,腦海之中浮現出之前那藍衣少年手持匕首的場景,不禁感到疑惑。
他不明白少年本有機會一擊必殺了蕭崇,可當鋒刃抵住咽喉時,卻忽然選擇放棄,這樣一來必後患無窮。
齊源春雖然恪守禮節,但不意味著可以忍受他人欺辱而麵不改色,一味好言相勸,那是腐儒,是死守教條的蠢才。
如今日見到的蕭崇這般人,齊源春見過許多,資質平庸,品行不堪,哪怕今日家族淪落,備受打擊,他日若有機會,視今日之恥為此生大辱的蕭崇,是必會斤斤計較的,說不定蕭家還會因此派人取走少年性命。
思索片刻,齊源春忽有所感,隨即放下手中白子,起身看向天空,一雙清澈雙眼浮現潔白光澤,看破天際……
天空之上,一道有些虛幻且龐大的身軀,緩緩屹立,那身軀足以用遮天蔽日來形容,整個雷炎帝國境內,除卻一些老家夥就隻有齊源春這結丹修士一人可以看見。
“齊源春,五十載時光已逝,這雷炎帝國,你還想庇護下去嗎?”
看著天空那一尊巨大的元神法相,齊源春麵色平靜,雙手緩緩放在身後,淡淡一笑道:“齊某曾立下誓言,庇護雷炎帝國六十載,如今隻剩區區十載,閣下難道連十載時光也不能等?”
“雷炎帝國靈氣漸絕的緣由,我想你應該明白,十載時光一至縱然我念及舊情,會對此地生靈網開一麵,但其他勢力呢?你要早作打算,你們文脈一支,可就隻剩你一人了……”
齊源春對著天空抱拳行禮道:“晚輩自然知曉大勢不可阻擋的道理,所以我要在六十載時光將至前,為更多人謀生路,謀退路,至少在我離開此地前,我還是齊源春!”
“好自為之!”
隨著一聲歎息,天空之上虛影緩緩消散,齊源春看著清風和煦的好天氣,起身走至欄杆前,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流,淡淡一笑:“這十載時光,但願能有哪怕一人身負大氣運,崛起於微末,撐起這大夏將傾的雷炎帝國一片天,如若不然……又不知多少生靈會慘遭滅絕……”
自踏入修煉之路以來,齊源春見過太多人間悲劇,見過太多生靈死於非命,他多希望能有天才崛起,護住這處於暴風雨中的小小一葉舟,可惜,每當天才崛起都會半途夭折。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雷炎帝國國運遭噬,而那些死去的天才,自身氣運不足以隱瞞天機,不足以盈滿國運,所以遭遇氣運反噬而死。
齊源春心裡十分清楚,一個人的氣運想要大到比一個帝國還要旺盛,幾乎不可能,齊源春見過無數天才,他們氣運能有國之一半都是稀有,想要比肩一國之運的人,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見到。
“曾因誓言妥協,不以個人好惡更改他人命運軌跡,但從今日起,必須得變一變了……”看著錦繡山川,綠意盎然,齊源春淡淡一笑道。
與此同時。
蕭燃見蕭崇暈厥,當即帶著他踏劍遠去……
看著身著青衣和黃袍的兩人狼狽離去,陳少星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藍衣少年道:“林棟兄,這是止血散,挺好用的!”
林棟看著黑袍少年手中藥包,本想受人相助已經算是無可報答,再接受藥材就更難為情了,於是想要拒絕,但卻被林良一把將藥包搶走:“林棟你也是,這位兄弟好心相助,你再想拒絕可就沒意思了!”
看著將藥包強行塞入懷中的林良,林棟無奈一笑,隻能麵向陳少星抬手抱拳道:“多謝!”
錦衣少年眉頭一皺,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棟:“你咋隻謝他,不謝我?這就不夠意思了哦……”
“嗬嗬!”林棟憨笑一聲,當即抱拳道:“謝過林良兄!”
“這兩人可真有意思!”陳少星淡淡一笑,忽然見不遠處一輛樸素的馬車停在路邊,一個白衣老者走上前來,他瞬間明白耽擱時間有些久,讓老人家久等,頓時訕笑一聲道:“兩位,此處距離書院還很遠,而且林棟兄負傷在身,不便行走,不如與我一同乘坐馬車前行,如何?”
“這……”
林棟有些躊躇,神色複雜,林良卻是爽朗一笑道:“那自然是極好!”
林棟本想拒絕,但卻被林良硬拉著坐上馬車,陳少星見狀也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在意,進入馬車後,林良親自為林棟上藥,疼得他齜牙亂叫:“噢……痛!痛痛痛……你輕點兒!”
看著疼得直冒冷汗,身子微微顫抖的林棟,林良忍不住發笑,陳少星無奈搖頭道:“林棟兄,出遠門怎麼也不帶一些治療傷勢的丹藥,這止血散隻能治療外傷……”
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之色,林棟皺眉道:“來的時候都帶了,但……”
“都被搶了唄!”林良看著林棟神色複雜,他與林棟本就是同族之人,從小一起長大,對於這位輩分高他一等的堂兄的醇厚心性,林良總是感到無可奈何:“我說……林棟,你外在行事能不能支楞起來,雖然你們家沒落了,可咱們林氏家族又不是滅亡了,你這樣……丟我們家族的臉!”
這番話在陳少星看來,的確,若是一個人在生活中為人處事太過於卑微,那麼隻會讓欺負人的人更加肆無忌憚,遇到這種情況,就必須作出改變。
“家族……嗬嗬!可家族是怎麼對我們家的,你心裡沒數嗎?”
淡淡的一句話,從紅了眼眶的林棟口中說出,讓夏季悶熱的空氣瞬間降溫,竟讓林良感覺有些冷颼颼的,他神色複雜的低頭輕語道:“這還不是因為你父親背叛了家族,如若不然,怎會……”
“所以我母親就活該累死,所以我連就讀私塾的機會都不給!!所以我連家傳寶玉都得拱手讓人?”
林棟怒氣十足的話,瞬間讓林良沒了對話的底氣,他歎息一聲,低頭不語,氣氛陷入沉默。
等待許久,林良沒有等到林棟主動打開話匣子,他隻能率先開口道:“是家族對不起你,這是你的玉佩,還給你,我……不想欠你的!”
話音一落,林良將腰間懸掛的一枚圓環玉佩取下,遞給氣得胸膛起伏不定的林棟,然而,林棟卻是將他伸出的手推回,淡然道:“這是你的,我不要!到手也守不住的寶物,還不如就留在你那兒,唉……剛剛是我失態,這事兒本與你毫無乾係,我不該對你發這樣的火!”
“堂兄,你不必道歉,是家族對不起你,是我們對不起你,放心……等入了書院,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你,我深知大伯受了賤人蒙騙,未來若有機會,我定會為大伯平反!”林良溫和一笑道。
“你們兩人,真的很有意思!”陳少星淡淡一笑,忽然感覺車身一滯,揭開簾子一看才發覺到了一座氣氛詭異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