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策漆黑的眸子不複清冷,無端的躁意暗流湧動,他渾身的力氣壓下火苗,耐著性子等她回答。
“說。”語調是刻意保持的平緩。
沈清棠半躺姿勢,撐著床的手逐漸發麻,可她愣是不敢挪動半分。
她咽了咽口水,“你們各有各的好,不用如此比較……”
江行簡與李長策二人,正所謂一文一武,皆是驚才絕豔之人。
一個少年謀士,一個少年將軍,又是結拜關係。
她實在是難以評判好壞,若單論喜歡,自然是傾向江行簡更多更多了。
相信沒有哪個女孩子招架得住被一個男生溫柔以待吧?
何況,江行簡是竹馬,李長策是天降。若非有後麵的意外,她怕是嫁不成他吧?
李長策默默起身,看穿了她的心思。
目光落在她淡粉色的唇上,記起今日在車上吻她的時候。
當時真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她,可見到她極其抵觸的模樣,他竟不忍折了她的翼。
那種異樣的感覺,令他十分難堪。
李長策扣住她的脖子,湊近她的臉,顯然是不滿意她這模棱兩可的態度。
沈清棠嚇得一縮,死死閉眼,又要來強的嗎?
也罷,她都為人妻了,又有什麼不能豁出去呢?死守著反倒要繼續跟他糾纏不清。
等了一會,耳邊是李長策怒急的喘息聲,卻遲遲不見動靜。
忽地,那手一鬆,她落回床上。
沈清棠睜開眼看見他背對著自己。
以為他會脫衣服,強行上床跟她躺著。
結果他朝門口走去,腳步停頓了一下,落寞的背影,看上去像是淋雨的小狗,頭也不回。
吱丫——
門一開一合。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
沈清棠鬆了口氣,順勢倒在了柔軟的被褥裡,將臉埋了進去。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真煩…
突然間,腦海裡湧起一個大膽的念頭:若是能和離就好了。
可這想法剛形成,李長策的臉便擠掉了那念頭。
她太慫了!
彆說是提起了,就是站在他麵前有時候都要腿腳發軟!
沒了李長策的搗亂。
沈清棠難得安穩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頭日光正好,洋洋灑灑的爬進屋內,給冷硬的家具渡上一層白光。
她剛翻了個身繼續睡。懷喜便叫醒了她,說是宮裡的王嬤嬤和禦醫他們已經在外麵候著給她治病了。
沈清棠頓時睜大眼睛,這三個監聽的怎麼來這麼早?
完了,該不會真的要盯著她生出孩子為止吧?
昨日打聽過那倆嬤嬤其中一個還當過穩婆呢。
沈清棠去得太遲。
王嬤嬤的臉色不善,府內的丫鬟做好了午膳端上來。
當歸紅棗烏雞湯,鯽魚豆腐湯,桂圓紅棗蓮子湯,山藥排骨湯,銀耳紅棗羹…
成分很明顯,補血補氣,順便滋陰備孕。
“這……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坐在桌邊的沈清棠難以啟齒。
王嬤嬤頭頭是道,一陣抑揚頓挫,“夫人這臉色看著就月事不穩,就該這麼補。”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你才月事不穩呢。
在對方嚴厲的目光下,沈清棠無奈的喝了一碗。
接著第二碗,第三碗,直到她難受的扶肚子,“喝不下了。”
“夫人,這可不行,還有這銀耳紅棗羹還沒喝呢。”王嬤嬤不由分說的又盛了一碗朝她遞去。
這時門口忽然站了個影子。
沈清棠的手微微一頓,扭頭看去。
李長策一襲淡青色錦衣常服出現在她麵前。
沈清棠差點把湯噴出來。
天!
李長策!
不光是她目瞪口呆,就是迎春他們也錯愕不已。
沈清棠雙手揉搓自己的眼,重新看去,是李長策沒錯。
他今天抽什麼瘋了?怎麼穿得如此反常?
屋內人紛紛跪下請安。
李長策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再看向喝撐的沈清棠。
他冷著臉,“撤了。”
“這……”跪在地上的王嬤嬤一臉錯愕。
“聽不懂?”李長策緩緩道,屋內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王嬤嬤瑟縮了一下,連忙吩咐下麵的人將東西撤了。
她雖是太後派來的,但還是知道在這侯府誰才是主子。
不一會功夫,屋內隻剩二人。
李長策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輕輕擦拭少女嘴角的湯汁。
“你直勾勾的看著我做什麼?”
沈清棠這次沒有躲,反而認真的看著他的眉眼,鼻子,嘴巴,尤其是低頭的憐愛的動作,似乎像極了某個人。
加之這身淡青色衣袍,似乎十分眼熟。
“李長策……”
青年眉頭微蹙,沈清棠連忙改口,“夫、夫君!”
她頓了頓,“夫君今日跟往常實在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李長策眸光波動,窗欞的光灑在他身上,眉間的冷睿消了,嘴角揚起的笑,十分溫和,這身青衣襯得他明媚至極。
僅一瞬,沈清棠陷入那乾淨柔和的笑裡,甚至不抗拒他的接觸。
但很快,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心中重重一敲。
終於知道他像誰了。
她縮回手,背過身去,“那個,你今日怎麼沒上早朝啊?”
李長策從後麵環住她的腰,腦袋靠著她的臉,輕聲道,“想在家陪一陪卿卿,便不去了。”
他不生氣了?
昨天還在跟她拉扯誰誰好,今天就大變樣,這性情真是陰晴不定。
“那個……直接不去,會不會不太好?要不你還是趕緊去上朝吧?”
古代在朝為官的打工人,若是不去打卡也不請假,那隻能是上班和砍頭選一個了。
她倒不是心疼李長策,隻是擔心被連累。
“你當為夫是什麼人?豈會被那些俗事左右?”
李長策眷戀的嗅著她身上的香,緊緊的將她孱弱的身子圈在懷裡。
“前幾日聽說你想出去逛街,不如今日我們便去吧?”
本來還在抗拒的沈清棠驀地眼前一亮,“當真?”
她早就想出去了,想去吃吃吃,買買買,吸一吸人間煙火。
這後宅她早就待倦了。
“自然。”感受到她的蠢蠢欲動,李長策微彎的嘴角深了下去。
以前沈清棠清冷至極,彷佛一尊不染世俗的雕像,眼中隻有恨,逃。
如今,他才發覺失憶後的沈清棠似乎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