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承風他很少來哀家這裡,也很少開口求過哀家什麼,可為了娶你,他竟然主動跟哀家提起。”
太後頓了頓,眉目染上一縷哀愁,話鋒緩緩一轉,提起舊事。
當年和親本不該是李長策的母親順德公主前去,太後迫於朝政壓力,出麵同意了。
隻是誰都想不到後來竟然發生了那樣的變故:順德公主在李長策五歲那年死在了涼國。
沈清棠聽說過此事,但鮮少知道這般具體。
難怪李長策見到太後麵上這般冷淡。
不禁疑惑道,“可當時陛下不是派人去接他們二人……怎麼會……”
“涼國始終記恨此事,當時和解不成,承風的母親為了救他,延誤了出逃時間。”
“原來如此。”沈清棠心下一沉。
太後解釋完這些,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慈愛道,“來,跟哀家過來。”
“你嫁給承風兩年,哀家聽說他將你嗬護備至,甚至不曾帶你出府生怕被人惦記。”
“今日難得跟你提起他母親的事情,想必你還未見過他母親吧?”
沈清棠來不及多想,便被分享欲極強的太後拽去了門。
二人匆匆來到另一間大殿,殿內焚香祭奠。
一進去便聞到濃濃的香火味。
她看到正中央掛著一副女子撫琴的畫像。
畫中女子眉眼溫柔,巧笑盼兮,氣質極度優雅。
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女子垂肩的發跟李長策一樣是微卷的。
看來李長策那波浪卷是遺傳了他母親啊。
“來拜拜吧?”
身邊的嬤嬤得了太後的命令,點燃了三支香,恭敬的遞給沈清棠。
沈清棠在太後炙熱的目光下接過,不自在的拜了三拜,有些生疏的喊了句“娘,兒媳來看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李長策的母親,還是在畫像上,不免多看了幾眼。
將香插入香爐裡,她問道,“那琴貌似很特彆,一般的琴理應有七根弦,可這隻有五根?”
“可是畫師畫少了?”
如此一問,她又怕不敬,語氣便虛了些。
太後聞言非但沒生氣,反而彆有深意道,“這琴是一把斷了兩弦的古琴,公主偶爾所得,一生所愛,便一直如此。”
“這把琴還有名字呢。”
“叫承風。”
在沈清棠恍然大悟的表情下,太後點點頭,“沒錯,長策的字便是取自他母親的古琴。”
……天,她對這個字可以說是很熟!
身上便是紋了,沐浴更衣日日可見。
想不到這字還這麼有深意,看來李長策的母親是個性情中人啊。
“你這模樣真是可人,莫說是哀家見了喜歡,想必順德公主一定也非常希望你與承風長長久久。”
沈清棠抿了抿唇,不知該答什麼,心裡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了,呼吸都變得困難。
可她記不起那兩年裡和李長策生活的點滴了。
但也忘不掉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對她的關懷備至。
現在講長長久久未免太早。
不知是她心思藏得淺,還是太後深諳世事,一語點破她的迷惘,“你生病失憶的事情,哀家都聽說了。”
“曾聽聞你有個未婚郎婿,乃是江家獨子,天資聰穎,少年謀士一個。”
“鑒於他的死又是為國而殉,哀家不僅為你心痛更是為整個薑朝而痛。”
“可斯人已逝,你總歸向前看才是,你已嫁給了承風,便該與前程往事一刀兩斷。”
“這對你好,也是對承風好。”
沈清棠聽著對方苦口婆心的講,倒是犯難了,喜歡這種事本就勉強不來。
李長策不是如今的她真正喜歡的那一款,若是真的要接受,那也隻是學著搭夥過日子罷了。
順便……順便在他手底下討生活吧。
畢竟她一個沈家庶女,沒出嫁前日子就很艱難了,更何談被趕回去?
思來想去,她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太後。
太後見她有反應,便又順勢提起子嗣的問題,“你與承風成親兩年,皆無所出,可是這身體的……毛病?”
身、身體毛病?
果然,前麵鋪墊這許多,終是圖窮匕首見了!
沈清棠暗自咬舌,思量著該如何回話。
“夫君身體自是沒問題的,我也……沒什麼問題。”
懷喜說她那兩年裡總是生病,後半句話,她說得心虛起來。
“彆怕,這女子身體虧損的事情,哀家見多了,一會給你找個禦醫看看,不成大問題。”
太後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這身體之事哀家給你顧著,你們夫妻倆隻需要出力就行了。”
出、出力?!
沈清棠嘴角一抽,汗流浹背起來。
要她跟李長策睡睡睡,睡到懷上為止?
她臉上還維持著鎮定,“沒關係的皇祖母,侯府上有府醫,不用這般麻煩。”
當然要拒絕了,要是答應,豈不是更方便被太後監視了!!
太後不知是耳背還是如何,她說的話權當沒聽見,甚至不作數。
門口的嬤嬤火速就去太醫院傳話了,徒留沈清棠還在石化中。
太後拉著她又說了些日常瑣事,可沈清棠已經沒心情繼續聽下去了,前麵聽對方絮叨了這麼多,結果來了個這麼巨大的目的,她真招架不住太後接下來會不會彆有居心。
好在這時候李長策來接她了。
李長策牽著她的手簡單的跟太後告彆。
臨了走到門口之時,身後遠遠傳來太後的聲音:“棠棠!記得你答應過哀家的!儘快讓哀家抱上孫子!”
沈清棠:“……”
她什麼時候答應了!!!
太後不要為老不尊啊啊啊!
都這把年紀了,能不能少管小輩的事!
她臉紅窘迫,對上身邊人漆黑探究的眸子,咬了咬唇,“我沒答應。”
李長策瞅著那圓潤的腦袋,以及紅透的臉,不斷躲閃的眼睛,平直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笑。
不用猜也知道太後跟沈清棠說了什麼。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回廊裡。
來往的宮人皆向他們二人投來驚羨的目光,尤其是他們十指交握的雙手。
沈清棠耳尖微紅,仰著小臉瞧著身邊的青年。
他側臉俊冷,一言不發,額上的碎發隨風微揚,嘴角似笑非笑的,儼然一副清冷權臣神色。
聯想起方才太後跟她提及的那一係列舊事,她突然覺得李長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從前的過往才造就了如今的他,外人的傳聞似乎並不是真正的他。
李長策注意到她的目光,側過臉去瞧她,“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夫君今日跟往日不太相同。”沈清棠直白的說。
李長策眼神裡閃過一絲迷惑,“哪裡不同?”
“彆人都說你嗜血好殺,冷血無情,可我卻因為一絲緣分窺見了其中的彆有洞天。”
眼前的沈清棠,眼睛總是亮亮的,跟以前很不一樣。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許多他從未見過的驚奇。
他微彎的唇角染上一絲冷情,那又如何,她也不過是失憶之後,對從前的事多了幾分探究罷了。
若是真的知道他是什麼人,她還會像現在這般好奇嗎?怕是遠遠一見便要逃之夭夭吧?
“可是太後跟你說了什麼?”
沈清棠點點頭,不過對她來說,怎麼知道的都不重要了。
“夫君,從前,你一定是愛慘了我吧?”
被這麼突然一問,李長策沒做什麼準備,語塞的瞧了她一會,麵無表情的開口,“嗯。”
他凝視著她的眉眼好一會才說的這話,語氣稍弱,在沈清棠看來,他是委屈。
她忘了兩年的記憶,獨屬於他們的回憶起,醒來之後卻念著彆的男人,他一定很受傷吧?
“那我這兩年可有為你做過什麼?”
李長策迷惑的搖搖頭。她到底想說什麼?難道是起疑了?
沈清棠低著頭,埋藏起自責的情緒,“對不起,李長策,沒想象到我以前這麼廢物,你這麼愛我,一定很辛苦吧?”
李長策看著她真摯的臉,很快就反應過來,太後定是說了些什麼好話,讓她信以為真了。
此時她的自責和愧疚,就是對那失憶的兩年裡的誤會他的‘照顧’。
也好,正和他意。如此一來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今日也算是沒白帶她一趟。
他停下腳步,正對著她,摸著那張水做的小臉,認真道,“不辛苦,你能知道我的心,讓我做什麼都值得。”
沈清棠望著那漆黑情深的眼眸,心裡輕輕一顫,太後果然那沒騙她。
那兩年他對她嗬護之至,雖是當金絲雀養著,但也是放在掌心上嬌寵的。
隻是她身體一直不好,他一直找大夫給她看病。
上次懷喜說起張運良那個府醫便是證據,這府醫一直是她的專屬大夫。
就連迎春也說過,她想要什麼,李長策都在滿足她,從沒虧待她半分。
剛開始的這些話都是她的試探,她就想知道那兩年會不會是都是假的,或者換句話來說,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沈清棠逐漸適應他的觸碰,將他的手拿下來,衝他無言微笑。
李長策瞧著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無法被這清澈眼眸注視下去。
多一秒都有可能將他內心的陰暗潮濕藏匿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