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直接灌進去,明日香不會被嗆死吧?
他擔心地想。
可現在的情況刻不容緩,女孩的臉色蒼白,泛著一種好幾天沒吃飯的不健康感。再拖一會兒她說不定要餓昏過去了,那樣的話隻能去醫院給她掛葡萄糖了。碇真嗣把粥放在明日香嘴邊好一陣,終於看見女孩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動了動,這是身體想進食的本能。
“吃點東西吧。”他說。
女孩的眼睛微動了下,但還是緊閉著嘴唇,看來是要對抗這種本能。犟脾氣一上來,誰也勸不動。她還是那樣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不知怎的,碇真嗣心裡也升火焰來,於是他一怒之下……怒了下,然後站起身用自己的臉遮蓋了她看天花板的目光。
“不吃嗎?”
“……”
碇真嗣和她對視著。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仿佛要這樣對視到天荒地老。但碇真嗣很快就舉起白旗投降認輸,因為僵持下去他倒是沒事,但明日香就不一定了。他將手伸過去,試圖掰開她的嘴唇。
明日香掙紮的力氣很小。
畢竟餓了這麼久,哪怕想反抗他的動作也沒力氣,少女的嘴唇張開了微微的小口,想要閉上卻被他用手指扣住,碇真嗣灌了幾勺粥進去,卻不見明日香有任何吞咽的動作,這樣就算再灌下去,粥隻會從嘴邊流出來。
絕食啊這是,明日香你這家夥……
要是有流食管就好了。
不想吃飯也得吃。碇真嗣在心裡暗暗地想象那畫麵,但現在他手頭可沒有這種玩意,明日香絕食的問題還是得解決。他這時忽然無比地懷念起過去的明日香來,那個大小姐本該是如火焰一般燃燒著的,不像現在,待在她自己狹小的火爐裡,甚至心口的熱度點不著一根蠟燭。
……看來隻有一種辦法了。
他垂下眼簾默默心想。
幾分鐘後。
看著明日香喉嚨艱難吞咽的動作。
碇真嗣總感覺自己像是個新手鳥媽媽一樣,嘰嘰喳喳地在喂食著不願意吃飯的小孩子,嗯,一個名字是明日香的小朋友。他很快喂了兩碗粥進去,隨後擦擦自己的嘴唇,這樣像是在犯罪,或者說出軌之類的東西。可兩人早就親過了,他連自己的初吻都是明日香奪去的,現在不過是親回來罷了。
但這樣還是對不起綾波。
碇真嗣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或者說,在看到明日香後,沒有選擇把二號機的事情和明日香一說就直接離開,而是照顧她的那一刻,就已經是在對不起綾波了。
“為了你,我可是……”
他默默心想。
隨後碇真嗣反應過來,見鬼了的他又不是明日香的家長,忙於工作的大人們總是在嘴邊念叨著“為了你,我可是……”然後教育自己的孩子要乖乖聽話,他現在也是在希望明日香乖乖聽話嗎?乖乖吃飯,乖乖聽他說二號機的事,乖乖回去繼續駕駛,乖乖地當她的大小姐,而不是現在這一副令人擔心的模樣。
明明有著意識,而且還知道陪在旁邊的人是他,可明日香就是不肯說話。
碇真嗣把碗洗乾淨,又回到客廳裡。
他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機旁邊還有不少好心人留下來的碟片,但是沒有圖案也沒有文字,不知道裡麵究竟是什麼電影,碇真嗣現在也沒有看電影的興趣,便隻是隨便打開個節目看起來,一時間客廳裡傳來喧鬨的節目聲,裡麵演員滑稽的喜劇時不時帶來觀眾們的哄然大笑聲。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電視節目上,這樣做隻是為了讓客廳看起來熱鬨點。
明日香在沙發上還是老樣子。
碇真嗣想了想,抓住她兩根纖細的手指握在手心,然後繼續看起了電視。
要是明日香恢複過來,他應該能第一時間反應到。
夜色漸漸深了。
該睡覺了。
沙發上不是能睡覺的地方,關了電視機,碇真嗣收拾好了床鋪,把明日香抱到主臥室那邊去,然後給還睜著眼睛始終一副恐怖片女鬼模樣的女孩蓋上被子。他打了個哈欠,本想去隔壁房間睡個覺,但明日香的手卻不知何時緊緊拉住了他。
像是抓著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明日香?”
沒有回應。
碇真嗣無奈歎了口氣,
等這家夥恢複過來,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你是什麼晚上要媽媽抱著睡的小屁孩不成?不對,他又不是真的鳥媽媽,最起碼也是個雄鷹爸爸啊。
碇真嗣也沒有把她的手鬆開。
很久之前他就抱著明日香在自己的公寓裡睡過覺,要是第一次的話他可能心裡過不去坎,但這不已經是第二次了嗎?況且他之前每天晚上都抱著女孩子睡覺,這次隻不過是換了個對象……越想他就越有一種出軌的背德感。他呼了口氣,暫時將那種出軌的感覺壓下去,隨後上了床鋪。
碇真嗣剛一躺到床上,少女柔軟的身體立刻像隻八爪魚一樣把他抱得死死的。
“……明日香?”
他低聲問,
不出所料的還是沒有回應。
她到底清醒過來沒有啊?碇真嗣也不再問這肯定沒有答案的問題,他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把美瞳摘了下來,戴著這玩意睡覺,就算他是身體素質過人的混血種,也還是很不舒服。
黃金瞳在黑暗中亮著微微的光。
碇真嗣閉上雙眼。
想最快睡著的辦法就是不想東想西,當然他之前還有個消耗體力然後睡過去的辦法,可現在旁邊躺著的是明日香,上一次她還在夢話裡喊媽媽呢。
困意一點點地湧上來了。
今天的夜是深而陰冷的,隻有這裡還算溫暖,連冷氣也不需要開。外麵的天空繁星點點,第三新東京市安靜得像座死城,沒有車輪碾過的聲音,也沒有惱人的夏日蟬鳴聲,整個世界此刻安靜得仿佛隻剩下這間公寓裡的兩個人。這時懷裡的女孩忽然有了動靜,她先是整個身體聳動了下,隨後傳來低低的快要聽不見的抽泣聲,那抽泣聲漸漸的越來越大聲。
她不停地哭著,眼淚把碇真嗣的襯衫都浸透濕了。
這下還睡什麼睡。
碇真嗣心煩意亂地張開眼來,明日香還是把他抱得緊緊的,仿佛他是什麼大型人肉抱枕。
女孩哭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被他欺負了。
冤枉啊法官大人。
我是無辜的啊,可這一次法律還能站在他這邊嗎?碇真嗣歎息一聲,隻是靜靜地聽著明日香在哭,哭到沒聲了明日香用他的衣服使勁揉了揉通紅的眼眶,然後接著哭。直到哭到徹底沒力氣了才停下來,明日香似乎想說什麼話,但她嗓子沙啞得厲害,從喉嚨裡跑出來的隻有模糊不清的話語。
碇真嗣想去廚房接了杯水過來,但明日香卻不放他走,他隻好抱著女孩一起去,給她喝了一大半,又躺回床鋪上後,明日香這才虛弱地說:
“…喂,笨蛋真嗣。”
“嗯我在呢。”
他說。
終於願意說話了啊,明日香,這樣就好,至少自己做的不是無意義的事。
“你占我便宜。”她又說。
“嗯。”他輕聲道歉,“對不起。”
“乾嘛來救我?”
“想救就救了。”
碇真嗣看著天花板說。
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就是看到明日香這副要死的模樣,所以想救就救了,哪怕再來一次也會伸出手。但明日香聽到他這樣的回答,卻忽然沉默下來,碇真嗣能感覺到她沉重的鼻息噴在自己的皮膚上,惹得那裡癢癢的,她身體上芳香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夾雜著獨屬於少女的荷爾蒙氣息,忽然一股腦地噴湧過來。
這還是他親手幫忙洗的澡。
明明穿著衣服,碇真嗣卻覺得此刻她比沒穿衣服那時還更加誘人,
“……要報酬嗎?”
“不要!”
碇真嗣果斷說。
他一聽明日香問這問題就知道她要乾什麼,預判了一手直接拒絕。但這顯然惹惱了剛剛恢複過來的明日香,她張開嘴,往碇真嗣的肩膀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好像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一樣。
嘶——
“小狗嗎?”他吸著涼氣問。
“對不起。”
明日香鬆開了嘴,黯然神傷地說,
“但是我現在沒有價值了,當不了駕駛員。想給你的報酬就是我自己,可真嗣你又不要,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喂真嗣,我現在該怎麼辦啊……”她的聲音裡又帶起了哭音。
“誰說你沒有價值了,二號機……”
在他說到二號機的時候,明日香立刻雙手放開了他的懷抱,她捂住了耳朵,擺出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拒絕模樣來,這回倒真像條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了,但她白皙的雙腿還和碇真嗣糾纏在一起,夾住他不讓他走。
“聽我講講可好?”碇真嗣無奈地說。
“不好。”
她頭像撥浪鼓般使勁搖頭,耍起了大小姐脾氣,女孩子耍賴就是這麼一套。
“那我聽你講?”他隻好這麼說。
“講什麼?”
“隨便什麼故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