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姑娘走在城南的小巷裡,腳下的青石板還帶著昨夜細雨的濕潤,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泥土味。
她抬頭看了看天,嘴角微微揚起,仿佛這一片晴朗的天空也映照著她內心的一絲輕鬆。
自從封印儀式結束,她終於卸下了那副沉重的神格枷鎖,重新成為一個普通人。
沒有了鬼魂低語,也沒有了命運壓迫,世界安靜得讓她有些不適應。
可她知道,這種“不適應”才是真正的活著。
忽然,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笑聲。
是項公子的聲音。
她猛然回頭——
巷口空無一人,隻有風穿過屋簷,卷起幾片落葉。
街角一隻白貓慵懶地舔著爪子,眯著眼看著她,尾巴輕輕甩動,像是嘲笑她的幻聽。
羅姑娘怔住,喉嚨一緊,聲音輕如蚊呐:“是我……太想你了嗎?”
她緩緩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撫摸那隻白貓,卻見它一閃身跳上了牆頭,轉眼便消失在巷尾。
她望著那個方向,心頭一陣發澀。
項公子已經不在了。
他用自己的靈魂完成了封印,將她從神格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那一刻,他的身影化作柔和的光,融入這片大地,徹底消散。
她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
可為什麼,還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聽見他的笑聲?
與此同時,在靈異組織舊址深處,趙師姐正布設新的守護陣法。
自天地重啟以來,原本穩定的命鏈石開始出現細微震顫,像是某種力量在試圖蘇醒。
她皺著眉,指尖輕觸石麵,感受到一絲異常波動。
“不對勁。”她低聲說道,
她立即喚來小白狐,語氣凝重:“這不是幻覺。有人……或者說某種存在,正在試圖回歸。”
小白狐聞言,神情一肅,立刻翻閱起身邊的古籍。
他精通古老文獻,尤其對禁忌之術有極深研究。
片刻後,他停下動作,目光落在一本泛黃殘破的典籍上——《九幽殘卷》。
“鏡像殘魂……”他低聲念出書頁上的字跡,臉色逐漸變得複雜,“這是一種極其冷門的禁忌術法,若獻祭者與受祭者之間情感極深,其意誌可能以‘殘影’形式短暫留存於現世。”
“什麼意思?”趙師姐蹙眉追問。
“也就是說……”小白狐抬起頭,眼神深沉,“如果一個人死得足夠決絕、付出足夠多,而被守護之人又懷抱著無法磨滅的情感,那麼即便肉身消亡,靈魂破碎,也可能留下一點意識的投影——一段殘存的回響。”
趙師姐沉默了。
“你是說……項公子,可能還沒完全消失?”
“不能確定。”小白狐搖頭,“但命鏈石的反應,加上剛才你說的那種波動……確實有這種可能性。隻不過,這種殘魂並不穩定,也無法長久維持,稍有差池就會徹底湮滅。”
趙師姐看著手中微微震顫的命鏈石,神色凝重。
“我們要找到那個殘魂。”她說,“哪怕隻是一縷回音,也不能讓它再消失。”
夜幕悄然降臨,羅姑娘回到她在城南的小院。
這裡曾是她與項公子短暫共度時光的地方,如今隻剩她一人。
她坐在廊下,點了一盞燈,燭火微晃,映照出她臉上的疲憊和淡淡的哀傷。
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小玉佩,那是項公子留給她的唯一信物。
“你還好嗎?”她對著空氣輕聲問。
沒有回應。
風吹過屋簷,帶來遠處樹葉沙沙的聲響。
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天荒野上的畫麵——項公子溫柔的笑容,他說“那就活下去吧”,然後化作光芒融入大地。
她以為那是終點。
可今天那一瞬的熟悉笑聲,是否隻是錯覺?
還是……他在哪裡,還在看著她?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願去深究。
可是,就在她準備起身進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極輕的呼喚。
“阿羅。”
她猛地睜開眼。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風輕輕掠過她的衣角,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身體。
她僵在原地,心跳劇烈加快。
她緩緩轉身,望向黑暗深處。
那裡,什麼都沒有。
但她的心底,卻仿佛有什麼東西,悄悄裂開了一道縫隙。
——如果他還在這世上,哪怕隻是一縷殘魂,她也要找到他。
哪怕這注定是一場徒勞。
因為她舍不得。
夜風穿過窗欞,吹得燭火一陣搖曳。
羅姑娘坐在廊下,掌心攥緊了那枚溫潤的玉佩,仿佛那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係。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襯托出這一片夜色的幽深。
她忽然張開嘴,聲音輕得像是從夢裡溢出來的:“項公子……你還在我身邊嗎?”
話音未落,一縷微不可察的涼意拂過後頸,像是有人輕輕呼了一口氣,又像是風吹動了樹葉。
她渾身一顫,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可她卻清晰地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氣息正一點點地靠近,像極了從前他站在自己身側時的感覺。
“你真的還在……”她喃喃低語,眼眶微微發熱,“是不是你剛才在巷口……是我太想你了嗎?還是……你真的沒有走遠?”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一點水痕。
風再次掠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一瞬,她仿佛聽見他在耳邊說:“我答應過你的事,怎麼會食言呢?”
她猛然站起身,衝出門外,四下尋找,卻隻看見月光如水灑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孤寂。
“彆走……求你,彆再消失了。”她哽咽著,聲音顫抖。
可這一次,再無人回應。
屋簷下的燈籠劇烈晃動,如同她此刻劇烈起伏的心跳。
與此同時,在靈異組織舊址深處,趙師姐與小白狐仍圍坐在命鏈石旁,仔細觀察它的變化。
原本平穩的能量波動,如今變得紊亂起來,仿佛有一股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意誌正在緩緩滲透進人間。
“不對。”小白狐突然皺眉,翻閱手中的古籍速度加快,“命鏈石的反應比之前更強了,而且……它似乎在吸收什麼。”
趙師姐臉色一沉:“你是說,這股殘魂正在借助什麼力量恢複?”
小白狐點頭,語氣凝重:“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香火願力。項公子為封印犧牲,百姓對他的感激與敬仰並未隨時間消散,反而化作一種信仰般的念力……而這些,現在正被那道殘魂不自覺地吸收。”
“這樣下去會怎樣?”趙師姐追問。
小白狐合上書頁,一旦失控,這種存在將不再是他本人,而是另一種未知的意識體。”
趙師姐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我們可能不是在找一個朋友……而是在阻止一場災難?”
空氣陡然凝滯,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驚懼。
“必須立刻找到羅姑娘。”小白狐站起身,“隻有她能確認,那是否真的是項公子的殘魂。否則,若讓這份執念徹底覺醒,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時,羅姑娘正怔怔望著夜空,眼中淚光未乾,唇角卻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
“我知道你在……”她低聲呢喃,“不管你是幻覺、是殘魂,還是彆的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消失。”
她的手輕輕撫過胸口,那裡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蘇醒。
而遠方的夜空中,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光華,一閃即逝。
——像是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