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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話不要亂說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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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老師這話什麼意思呢?

原則問題是不容商量,但如果趙教授本身就是原則,那這事就能商量了。

用大白話翻譯,就是趙大人你是揚州教育一把手,想怎麼乾就怎麼乾好了,顧慮那麼多乾什麼,反正報告到了省裡也是經我手給你往上報。

我這沒問題,學台大人那自然也沒問題。

左右一個自甘墮落的訟棍而已,革了就革了,多大點事啊。

難不成學台大人會因為一個訟棍跟皇上“特批”連升五級的趙教授杠上不成?

是學台大人不想做官,還是那訟棍不想要命?

如此,這會革跟過段時間革有什麼區彆?

流程、規矩固然是存在的,但流程是由我們來落實,規矩也是由我們來執行。

什麼時候落實,什麼時候執行,跟刁民奸生有什麼關係。

大膽放心乾便是。

嘿!

趙安一想也是噢,他差點被錢老大給繞進去。

隻要手續最終能辦出來,早打晚打都是打!

左右不都是他這教授一句話的事麼。

告?

他姓錢的上哪告去?

地方官可無權過問學官的“業務”。

揚州教育界他趙安是老大,省裡有老婁幫忙,學台大人吃飽了撐的替你姓錢的做主,總不能告到老太爺那去吧?

那就真是拿命告了,弄不好全家消消樂。

當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二話不說便要同婁老師去將錢老大的生員現場革除,再狠狠打他幾十板子出出氣,管它什麼手續不手續。

未想鄭知縣卻將趙安攔了下來。

見兩位學官這般無視朝廷規章製度辦事,且一定要將自己想保的錢修文功名給革了,縱是府試有求於人,鄭知縣還是希望趙教授能三思而行,哪怕非要革人功名也要依律依法辦事。

彆太糙。

是,他這個知縣是管不了府學,但府學也管不了縣學啊。

縣教諭理論上是不歸知縣老爺管,實際工作還是要以知縣意見為準的。

所以甭管你省裡還是府裡下多少文件下來,縣裡頂著不辦你能奈我何?

況你們壓根沒文件。

當然,鄭知縣肯定不可能和錢修文一樣頭鐵把話說的那麼衝,因此說話方式相當委婉,始終表明自己是和二位學官站在一條線上的,隻是希望事情能向好的方向發展。

一團和氣那種,而不是非要有人倒黴。

鄭知縣的心情是可以理解,就是他不知道趙安一心要替表叔、表哥出氣,故而這就有點“撞槍口”了。

覺得鄭知縣有點不上道,趙安便想拿府試威脅對方無條件配合,倒要看看是你縣尊大人的考核重要,還是一個衙門白手套重要。

婁老師卻抬手示意趙安稍安勿躁,看了眼一臉好心勸說樣的鄭知縣,緩緩說道:“乾隆四十二年,本省前任學政劉墉大人曾向皇上呈過一封奏疏,言本省府縣官員有三畏,一畏刁民,二畏生監,三畏胥吏。

有此三畏,以致地方官員遇事遲疑,皂白不分,科罪之後,應責革者,並不責革,實屬闒茸怠玩,訟棍蠹吏,因得互售其奸

皇上為此專門下詔要本省地方嚴查三畏,時任兩江總督尹製台亦被皇上痛斥,依稀記得當年府州縣怕有十數官員因此三畏被摘去頂戴,如今雖說十三年過去,老夫對此仍印象深刻的很。”

說到這,婁老師突然話鋒一轉,陰測測道:“莫非江都縣也有這三畏不成?”

話音剛落,鄭知縣就嚇的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肯定不能有啊,要不然叫這倆學官給參到學台大人那裡,學台大人再給參到皇上那裡,這官還要不要做了?

當年江蘇全省嚴查“三畏”現象可是鬨的很轟動的,十三年後要再來一出,還是他江都縣首當其衝,鄭三萬想死的心都有。

“既然沒有,為何江都縣對這奸生訟棍如此袒護?難道江都縣不知生監胥吏勾結之弊端不成?”

婁老師聲音不大,聽著還很平和,這兩句反問卻藏了巨大“殺機”。

愣是將鄭知縣嚇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拿袖子將額頭汗水一拭便急道:“這等奸生訟棍早就該革了功名,不勞二位學官辛苦,本縣現在就去辦!”

說罷急衝衝的就奔前衙,唯恐再耽擱下去真叫人學官罵他是“鄭三畏”。

其實“三畏”現象不管是在江蘇還是在其它省份都很平常,哪怕乾隆多次下旨整頓也沒用,概其根本就是“流官土吏”的副作用。

知縣如流水般換,土吏卻世代紮根,作為外來戶的知縣想要把官當下去,隻能依賴地頭蛇土吏,否則無人可用,無吏可治,如此談何替朝廷“牧民”。

除非土吏實在過份逼的地方官魚死網破,否則這種現象根本無解。

當官的哪個對此不是心知肚明,卻都默契不提,更不願意被人戴一頂“三畏”大帽在頭上。

這帽子不僅是無能的象征,也是革職查辦的信號。

不想被革職,鄭知縣隻能棄卒保車,再也不敢做什麼和事佬了。

嗯?

趙安有點被震撼到,感覺婁老師好像比他還專業幾分。

“我們學官雖不能插手地方事務,但於地方事務還是能說話的,隻說好話還是說壞話就有講究了,若地方不敬我學官,則我學官自不與他說好話,我學官無好話給他,你說他地方官難也不難?”

六十多歲的婁老師一臉教誨子弟狀,看著洗耳恭聽的趙安輕捋長須不無感觸道:“世間事全在一個說字,這說字妙就妙在點到為止,未必非要真拿人把柄相迫,若事事威逼他人,世間便無日月乾坤道理趙大人你還年輕,於此道理可要好生琢磨才行。”

明顯意有所指。

“是,是,婁大人教誨的甚是。”

趙安不迭點頭,繼而抬頭虛心求教:“婁大人剛才說世間沒有日月乾坤,莫非是說我大清世間如今完全黑白顛倒的意思?”

“”

婁老師險些氣的一口氣上不來,半響訕訕道:“趙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之間合則兩利,鬥則”

鬥則如何?

不能說了。

因為剛才這句話似乎有問題,沒見無賴子眼中正泛著光麼。

唉!

想自個一身光明磊落,不管做什麼都是正大光明,為官以來兩袖也是清風,結果臨老卻被一無賴給要挾,婁老師真是欲哭無淚,胸中滿是晚節不保的委屈。

前衙那邊,江都縣的刑名周師爺和刑房的馮主事正在開導錢老大,意思縣尊將府學那位趙大人請到後麵就是替你錢老大做“工作”的,趁此機會你趕緊給妹夫王萬全賠個不是,隻要王萬全沒意見,那位趙教授多半也沒意見。

事情不就結了麼。

“老錢,你若不聽勸真惹得趙教授上報學政衙門革你功名,那這事可就真沒人能幫得了你了聽我的,給自家妹夫賠個不是有什麼好丟人的?你不看自家妹妹情份也要朝你那剛出生的外甥身上瞧瞧啊”

有數年“合作”關係的馮主事一臉苦口婆心,真不希望錢老大沒事給自己捅個大麻煩。

“大哥,都是一家人何必搞成這樣,周先生和馮主事說的沒錯,你還是給妹夫賠個不是吧。”

錢家老三錢修德也在邊上跟著勸說,挨了板子的老二錢修武則悶悶不樂的靠在大堂門口,看樣子對自己無辜被打很是鬱悶。

“好吧,既然二位這麼說,那我這個做大舅哥的就先低個頭。”

錢老大還是知道利害關係的,朝兩位關係不錯的師爺、主事點了點頭後,當下也不再犟,繃著臉走到妹夫麵前,卻沒先開口把自己大罵一頓,反而問妹夫與府學趙教授什麼關係。

“趙教授?我家和他沒有關係。”

老實本份的王萬全對大舅哥說的是實話。

王德發之前倒是和兒子說過興化表侄的事,但當時隻說幫表侄在稅課司謀了份差事,之後因為不與兒子兒媳一起住,加上稅課司忙於夏稅的事工作量大,一直就沒機會細說這事。

等知道趙安冒充彆人身份去府學當了學官,出於謹慎也怕將來萬一事發牽連兒子,王德發便選擇將這個秘密給埋在了心底,導致王萬全這個當表哥的對有個校長表弟的事一直蒙在鼓裡。

如此,錢老大能問出個什麼來。

還是不放心的又問了句:“真和你王家沒關係?”

“沒有,肯定沒有,我不認識人家。”

王萬全肯定的搖了搖頭。

自家妹夫為人錢老大還是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會騙人,猶豫了下吞吞吐吐的就要給妹夫賠個不是,希望對方看在自家妹妹份上等會能主動跟縣太爺提出雙方互不追究,他這邊也把狀子撤回去。

今天這事全當雙方都有錯,誰也不再提,往後還是一家人嘛。

正要開口時,知縣大人卻一臉鐵青的來了,到得堂上先喊的周師爺:“你馬上以本縣名義行文縣學,即日起革除刁民錢修文的的生員功名!”

不待周師爺反應過來,驚堂木就重重拍了下來,吩咐一眾衙役道:“速將刁民錢修文拿下,給本縣重杖五十大板!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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