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以死破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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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的匆忙,沒有帶香燭紙錢,認真采了一簇野花放到墳前,腦海裡突然浮現過少女羞怯的容顏。

……

娉婷是她從人牙子手裡救下的,那時的她渾身是傷,見誰都豎起防備。

她性子倔,多次試圖逃跑,人牙子氣急敗壞,竟對她當街毒打,鞭子落在她身上,愣是一聲不吭。

路過的薑稚京被她死氣沉沉的眼神打動,主動停下攔住了人牙子,垂眼問她:“你可願跟著我?”

娉婷沒說話,大概在她心裡,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罷了。

盯著她麻木的神情,薑稚京歎息一聲:“我不能保證彆的,但跟了我,總不會讓你受人欺負。”

娉婷目光微動,許是被她乾淨的眼神所打動,猶豫良久,試探地朝她伸出了手。

薑稚京從不過問她的過去,命人悉心照料,教她琴棋書畫。

娉婷知道了她的來曆,看著她身上的淤青,主動道:“殿下,我想學武。”

對她來說,琴棋書畫沒用,學武才能保護殿下。

薑稚京訝異地看向她,似笑非笑:“學武是要吃苦的,你這樣嬌滴滴的小娘子受得住?”

娉婷眼神堅定:“我不怕吃苦。”

那時的娉婷沉默寡言,也不愛說話。

薑稚京不當回事,偶爾心情不好,會向她抱怨一下自己的煩悶。

直到某日察覺到娉婷看向她時炙熱的目光,她才驚覺不妙,那樣的目光她再熟悉不過。

薑稚京女扮男裝後,最怕麵對的便是女子的愛慕,她生了副好皮囊,男裝也模樣俊朗,然而這對那些不知情的女子來說,與欺騙無異。

她們愛慕的隻是她的偽裝,倘若知道她是女子,又該避之不及了。

她坐如針氈,開始不動聲色疏遠,娉婷察覺到,眼神一日日黯淡。

直到傳來娉婷重傷的消息,她才驚覺她竟然生了死誌。

“娉婷自知生來卑賤,不敢肖想殿下,也不願殿下為難……”

薑稚京神情錯愕,急火攻心:“你的命就這麼輕賤?為了旁人要死要活,那我當初救你做什麼?”

她也是氣狠了,竟當著娉婷的麵袒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如此,你可知道我為何要疏遠你?”

娉婷神情震驚,久久說不出話。

她總算明白殿下為何總是心思沉重,仿佛肩上背著巨大的擔子,原來她竟是女子?

薑稚京本以為娉婷會因愛生恨,甚至暗暗派人盯著她,一旦她有背叛自己的打算,她會親自動手。

沒想到隻是尷尬了一段時日,娉婷便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更為細心周到,會在她來月事腹痛難忍的時候給她煮紅糖水,也會專門為了她學一支舞。

“我最近新學了一支舞,名叫柘枝舞,殿下可想瞧瞧?”

薑稚京欣然應允。

娉婷仿佛為舞而生一樣,她再沒有見過比她跳舞更好看的人。

娉婷看出她眼裡的向往,主動教她跳舞,薑稚京大著膽子嘗試,可惜怎麼也跳不好。

她為娉婷量身定做了一件舞裙,她視若珍寶,儘管那裙子已經不大合身,她始終留著。

後來也是娉婷主動提出:“我願替殿下分憂,前往大慶。”

自此,她們就很少再見麵了。

上元燈節,她曾承諾要去看她,但身份敗露來的猝不及防,她最終還是沒能赴約。

沒想到再見竟是這樣的場景,生死相隔。

……

薑稚京身份敗露後,曾給娉婷等人傳話。

那恰好是娉婷死的那個晚上。

線人找到她,語氣沉痛:“娉婷,殿下身份敗露,如今已被圈禁起來,恐怕時日無多,我會給你們一筆錢,從今往後你們便是自由身,可去留隨意。”

噩耗來的猝不及防,娉婷眼眸一顫,艱難地啟唇:“這是那人的意思?”

線人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娉婷心中悲涼,她該慶幸麼,即便在這樣的處境下,殿下也為她們想好了出路?

心中情緒起伏,她閉了閉眼,良久出聲:“我知道了。”

從被殿下救下的那一日起,她就已經做好了萬劫不複的準備。

能為殿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三皇子恰好讓她設計池宴,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時機,池宴是意外被卷進來的,娉婷雖然抱歉,可她已經沒有彆的辦法。

娉婷的死瞬間掀起了燕京時局動蕩,遠在齊國的薑稚京明白了她的意思,悲痛之際,她很快振作起來。

她找到薑珩,向他允諾可以將自己在大慶的勢力移交給他,不過必須她親自去大慶一趟。

在看到了這股勢力的影響後,薑珩果然心動,主動說服父皇留她一命,讓她發揮最後的價值去和親,如此薑稚京才有從那個牢籠逃脫的機會。

娉婷也如願以償,她以死破局,為她的殿下爭得這一線生機。

……

薑稚京眼裡氤氳著水霧,神情沉默。

燕玨垂眸歎息:“我沒想到她會這般決絕,沒有給自己留餘地。”

薑稚京眼神透著一絲麻木:“娉婷是會鳧水的,真是個傻姑娘。”

人在瀕死之際,很難克製求生的本能,娉婷那時候又在想什麼?

她不得而知。

“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燕玨望著薑稚京的側臉,“薑珩死了,你還能回齊國麼?”

薑稚京神色冷漠:“若是在齊國,我想對他動手還沒那麼容易,可誰讓他貪得無厭呢?”

又蠢又貪,死了也是活該。

“回自然是要回的。”

燕玨眼裡閃過一絲無奈:“要不要我派人……”

“不用。”薑稚京恣意地揚起眉梢,衝他一笑,“你先顧好你自己,我另有打算。”

雨停了,薑稚京最後看了眼娉婷的墓,翻身上馬,收著韁繩回過頭來:“我該走了。”

燕玨斂了斂眉,用打趣的語氣問:“下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她眯眼故作沉思,然後策馬走出幾步,清亮的聲音傳來:

“可能……是我稱帝的時候。”

“病秧子,你也努把力,爭取活到那個時候。”

雨幕將她的背影氤氳得模糊,燕玨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眼裡浮起笑意,聲音幾不可聞:

“好。”

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可是薑稚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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