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
晚上等我吃飯。
寶寶？
楚楓琢磨著這倆字，熄屏手機塞公文包裡，換鞋下樓去車庫開車，往機場去，一路都沒給葉檀清回微信。
坐飛機從海城到臨東市機場，一個半小時就夠。
就是待機時間有點長，下午四點都過了，三叔才在機場出站口等到楚楓。
楚楓走的挺匆忙，出站時，簡單的米色襯衫挽著袖口，稍寬鬆的白色西褲底下是棕色英倫皮鞋，手裡隻有一隻公文包，步伐匆匆。
“三叔！我晚上就得趕回海城擬合同，後天開學沒空跑了，現在就得把事兒辦完，第一回驗貨，你領我去一趟。”
他三叔穿著白襯衫黑西褲。
胖嘟嘟的身形坐在大廳長凳上。
“哎，知道，你爸剛才打過電話了，”叔侄倆一見麵，三叔就領楚楓往外走，“東西都給你買好了，杜老板那邊按說是沒什麼問題，你先拿著手持的儀器去測一遍，留份樣品，帶回你公司用大機器再測一遍，記得存小樣兒。”
三叔一句句提點和叮囑。
這種金屬材質分析儀，要用專業的光譜機器測驗。
有便攜手持款和連接電腦主機的大機器兩種。
楚楓已經購入一台大機器，前幾天叫人安裝到楚文化辦公室，財務瑞姐每天的工作就是拿布擦擦機器。
這回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便攜式光譜儀這會兒就在三叔車上。
“砰，”楚楓坐進副駕駛，扭頭往後座看，看著跟超市貼標簽的標槍差不多，擰著眉毛吐槽，“就這個玩意兒十四萬？辦公室那個大的才三十多萬。”
好家夥，花錢如流水。
真是前期投資哪哪都得砸錢。
要不是現在購買儀器走的是他爸的賬。
楚楓真得肉疼。
不知道六年後的光譜儀會不會便宜點兒。
反正現在就這價位，用就得砸錢。
養護和更換配件也都是錢。
楚楓：“唉。”
他終於知道心疼錢了。
“哎呀行了，再不是個玩意兒你也得用它，缺不了的東西，”三叔開車趕往郊區杜老板的貨倉，“乾幾單就回來了，那邊老板要多少？”
楚楓回答：“我爸給我弄的箱體車是八噸，這回能走六車的貨，我跟客戶談的價是一百二十個，一車。”
報價跟其他經銷商掙的差不多。
貴叔那邊沒異議，能簽。
“你弄多少？”三叔問侄子。
楚楓比了個‘五’的手勢：“貴叔是我爸朋友，再說第一次合作，我不敢太高也不能太低。”
太高顯得不真誠，人家貴叔不是傻子。
太低的話生意就沒什麼意思了。
楚楓拿五個點。
按精煉鎳最近的行情，彆的經銷商都是乾到七個點、八個點的。
這回少掙點，就當先跟貴叔走個交情。
“哎，不少了，”三叔知道杜老板的價位，粗略算一下利潤，“六車掙小四十個，哪怕扣了來回請客、送禮，再刨去運輸成本”
貴叔這個單子。
楚楓大概能到手三十萬出頭。
當然，楚爸投資公司、買車雇人、購入儀器的錢還遠遠沒掙回來。
但第一單嘛，衝著開門紅。
“你小子不賴啊，回去才幾天就搞來一筆不小的買賣，行，比你三叔強，”三叔笑嗬嗬的說，“我一個月興許能碰見一回這種單子？你運勢旺。”
楚楓很有自知之明：“人家看我爸麵子！基本是自己送上門，我爸在後麵想讓我旺，我能不旺嗎。”
貴叔這個單子楚楓真沒出什麼力。
過去喝一頓酒就敲定了，跟白撿的有什麼區彆。
關鍵在於楚爸爸跟貴叔有生意來往，倆人有老交情。
楚楓等於過去認人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你過去能接住人家，談下來，這就算本事，換一些扶不起來的，你爸可廢死勁。”
三叔忽然帶氣的說出這麼一句。
楚楓起初沒聽出來，過去十幾秒才嘶了一聲。
“三叔，你說的是誰啊？”
他爸最近扶誰扶的廢死勁兒？
發生了什麼事嗎。
“啊？沒誰，哎你彆管了，”三叔想起來楚楓的脾氣，直覺這事兒不能叫孩子知道，“你爸自己會處理。”
“”
楚楓又問兩遍，三叔不想說當然不會說。
車子就到了杜老板的貨倉。
壓下這個小疑惑，楚楓先乾正事。
三叔拎著儀器領他進倉，戴了口罩和整身防護用具，兩邊提前打電話聯係過，這會兒要驗貨。
貨倉負責人領著楚楓到放貨位置弄了點樣品。
這是一測，樣品會讓楚楓帶走。
回頭來運貨的時候還得進行二測，卸貨時三測、交貨時四測，每一次都是不能省略的流程。
忙活大半天，在三叔的目不轉睛裡楚楓完成第一次驗貨。
杜老板還是很靠譜的，貨品質量過關。
貨倉裡太臟了，全是鎳塵，說話都不方便。
驗完貨拿上樣品就回車裡了。
畢竟沒見到杜老板，跟手下倉管沒什麼廢話。
倉管問什麼時候來接貨，楚楓給了個大概時間說到時候聯係，叔侄倆就從倉庫離開，在院裡的水管子簡單洗漱一下，回到車裡。
“砰。”
楚楓關車門，拽紙巾擦臉。
“約一下，”三叔掏手機給杜老板撥號，轉頭告訴楚楓，“待會兒吃飯我就不跟你一起了，你自己去，自己談。”
要自立門戶就不能讓三叔帶著他出門。
這會兒跟混臉熟的時候不一樣。
楚楓點頭：“行，不過也沒什麼價能壓了，我看杜老板的報價都還行，是想跟我長期合作的。”
杜老板跟楚家的生意來往好多年了。
當然是想繼續長期合作，不存在故意打壓一個經銷商，是互相成就著謀利的關係。
三叔電話撥通：“哎？老杜啊，是，我們都看過了貨沒問題！嗯，我叫楚楓找你去，他說想跟他杜叔吃個飯怎麼？我就不去了，我那兒也有一批貨下午得運走，我回去一趟，嗯，我送他到你樓下，你們見個麵，行啊，咱倆改天再聚，咱離得近”
三叔跟杜老板聊了兩句。
車鏡裡，楚楓撥了撥自己有點濕潤的黑發，再次用紙巾抹去薄汗，貨倉裡套那麼厚的防護服，粉塵又重。
進去驗貨一趟，悶的喘不過氣。
可能這種程度的辛苦，不算多大辛苦。
但過往多年——
楚楓從來沒受過這種辛苦。
誰叫他沒有葉檀清那種坐實驗室忙活一通，就能成名立業的本事。
商賈買賣，點滴成就都得自己跑來跑去的純忙活。
楚楓拿濕紙巾疊起來擦了擦臉。
為掙錢而努力的時候，他的姿態不會很體麵。
但這種‘不體麵’恰恰令他很踏實。
現在還不能說是靠自己獨立掙錢，可這回，至少他忙活著給家裡掙錢了，不再每天吃白飯混日子，這就是個挺大的進步。
楚楓對當下的狀態很滿意。
辛苦也值，樂意忙活。
車子在郊區公路往前開，道路兩旁的柏楊樹陣陣退後，蕭瑟的秋風帶走滿樹枯黃，秋風送爽的季節來臨，哪還有鮮活的樹植。
楚楓疲憊望著窗外，看那些枯黃呈現頹廢的樹。
忽然，他眺望到某一座山頭。
楚楓眸色亮起：“三叔，你看那邊！”
“看什麼？”三叔轉過頭，“哦，楓樹紅了。”
沒錯。
楓樹紅了。
這會兒正是紅楓漫山的時候。
三叔說：“你瞧，彆的樹都不行了，楓樹來的晚，晚也好看。”
“”
“楓樹來得晚，晚也好看。”
楚楓盯著山頭上那片野生紅楓林，目不轉睛看了好一會兒。
就是晚，蹉跎了好多年光陰。
如今終於走上正途了。
晚也好看。
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