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之不在家,她自然也沒了留在這裡的必要。
喝完熱水,薑梔枝還很貼心的給顧聿之帶上了窗戶。
傍晚時還好好的天氣,如今起了風,風勢不小,吹得樹冠都東倒西歪。
他們兩個人正靠在窗邊談論著天氣,席靳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在室外,看布置像是一場私人晚宴,背後是一座噴泉,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枝枝,今天被安利了一個超級好玩的密室逃脫,你明天上午沒課,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薑梔枝爽快答應,盯著屏幕上席靳板板正正的深色西裝,有些意外:
“你不是最喜歡紅色黃色藍色,最不喜歡穿這種沒有設計感的衣服,怎麼今天穿的這麼低調?”
電話那邊的青年揚起唇角,銀色發絲在光影中閃耀,看得出來很開心:
“因為要守男德,漂亮衣服隻在老婆麵前穿,不能隨便給外人看!”
電話這邊的顧厭“嘁”了一聲。
席靳反應過來:“誰在旁邊?顧家那個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被抨擊的顧厭抱著薑梔枝的胳膊:
“嫂子,你看他,又欺負我!”
屏幕上的混血五官猛然放大,衝擊力格外強。
席靳皮笑肉不笑,聲音裡帶著嘲諷:
“顧厭,你還可以更做作一點兒。”
兩個人鬥了幾句嘴,薑梔枝從他們倆的陰陽怪氣中意外得到了一條好消息。
席靳的《雙生》終於塵埃落定,五一檔播出,是娛樂圈最年輕的影帝席靳的收官之作。
或者換句話來說。
從她回到這個世界開始,席靳就沒有再接新的通告。
他的人生經曆了很長的一段旅程,如今愛人已在身邊,自然不需要買櫝還珠另尋慰藉。
他的人生撥回正軌,要全力以赴的奔赴燦爛而幸福的屬於他的未來。
約好了明天去玩密室逃脫的時間,跟電話那邊的席靳互道再見。
顧厭給她還拎著衣服,故意長籲短歎,狀似不懂的問玩密室逃脫需不需要學曆,他能不能玩?
薑梔枝知道對方在故意逗她,忍著笑,板著一張漂亮小臉,一本正經的講著玩密室逃脫不需要學曆,但是姓顧的不能玩。
顧厭拖長了調子喊“枝枝”,房門拉開,赫然對上了正準備按門鈴的陸斯言。
顧厭狐疑:“你什麼時候來的?”
穿著一身規整西裝的陸斯言依舊像是矜貴的小王子,修長手指越過顧厭,握住了薑梔枝的手腕,解釋道:
“今天晚上忽然起了大風,天氣又悶熱,估計會下大雨,我不放心大小姐,所以來接大小姐回家。”
剛才跟席靳打電話時,外麵的情況都看見了。
顧厭沒說什麼,像個保鏢一樣站在薑梔枝另一邊,跟著兩人往外走。
今天夜裡的天氣著實有些奇怪,風勢很大,偏偏天氣又悶熱,天邊一道春雷,緊接著是疙疙瘩瘩的雷聲,撕裂了整個天幕。
風越吹越大,雷聲陣陣,雨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顧厭開車,陸斯言坐在副駕駛。
汽車駛上柏油馬路,裴鶴年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倒是沒再提顧聿之會不會欺負人之類的事,隻說今天晚上天氣不好,囑咐她要早點回家。
實在不行也可以留宿顧家,等他把手頭的事忙完,明天一早就去接她。
薑梔枝乖乖答應,跟電話那邊的男人互道晚安。
電話掛斷的瞬間,驚雷聲再度響起,將整個天幕撕成兩半。
房間有一瞬間被點亮,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渾身顫抖,身上係著幾塊生肉。
閃電映照亮了裴鶴年俊美側臉,一雙半斂的鳳眸積蓄著黑壓壓的陰戾。
旁邊的黑背犬眥出白森森的牙齒,興奮的搖著尾巴,似乎男人一聲令下,它迅速就能衝上前去,連人帶肉咬個粉碎。
男人低沉的聲線響起,聽起來似乎很好脾氣:
“陳先生,我無意與你為難。”
“隻是我的狗餓急了眼,很不聽話。今天陳先生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恐怕很難囫圇個走出去了。”
驚雷陣陣,電閃雷鳴。
黑沉沉的天空積蓄著一場暴風雨,月色隱匿,墨色籠罩了半塊天空。
療養院裡的牆白得刺眼,穿著黑色風衣的顧聿之長身玉立,佇立在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庭院裡。
對麵的女人衣著得體,蜀繡的圍巾上刺著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福祿無雙。
一頂天青色的大傘打在她頭上,挽起的發髻後是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簪子,歲月格外厚待她,人到中年依舊秀美清雅。
“母親不打算給我一個交代嗎?”
女人擰起細細的眉:
“聿兒,你懂點事好嗎?母親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你就是被外麵的女人迷了心,自從你跟那個薑梔枝在一起,你就再也不聽母親的話。聿兒,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母親更愛你嗎?”
“你小的時候纏人,總是不聽話,你父親對你嚴厲,罰你跪祠堂,是媽媽擋在你身前為你求情;你小時候發燒,媽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不放心那些笨手笨腳的保姆,守著你給你量體溫;甚至你剛剛出生的時候嗆了羊水進了保溫箱,媽媽眼睛都不敢闔,跪在地上一遍遍的求菩薩保佑……聿兒,你以前那麼聽話,怎麼長大後卻開始叛逆了呢?”
對麵的男人立在黑暗中,驟亮的閃電照不明他黑沉沉的眼睛。
婁秘書撐著一頂黑色大傘,傘沿落下的陰影模糊了男人鋒利的五官,連表情都看不清。
“母親真的愛我嗎?”
他的聲音格外平淡,穩穩的穿越風雨,落到女人耳中。
“小的時候,我最渴望母親的愛,我總是很想念母親的懷抱,希望能看到母親讚許的笑臉。”
“我做著母親想讓我做的任何事情,以為自己隻需要更努力一點,更乖巧一點,就可以像外麵那些小孩一樣,被自己的母親擁入懷中。”
“可是母親對我的愛總是很吝嗇,那些付諸於表象的所謂的愛,似乎隻是出自於母親口中——”
“好像這麼多年過去,母親已經忘了當年的緣由。”
黑傘下溢出一聲歎息,飄蕩在空中,落在雨中,一如雨打浮萍。
“我被罰跪祠堂,是因為母親發現了那對母子,讓我去跟父親對峙……事情的結局以母親原諒父親,我擔下所有懲罰而告終。”
“小時候我發燒,是因為母親說那個女人生了孩子,怕父親因為子嗣跟她舊情複燃,所以讓我淋了兩個小時的雨……後來母親大獲全勝,我生了半個月的病。”
“還有剛出生的時候嗆羊水進保溫箱,是因為胎盤老化,我已經超出預產期一周。而母親為了生一個旺父親的兒子,說什麼也要等到那個算好的吉時,少一分一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