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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大雪.(入v公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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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彌要離開昌京。

沒了演出,斷了人脈,她沒法支付母親高額的醫療費。

她不能一直被動地在這裡等楊和的“開恩”。

但昌京已經是國內機會最多的城市了。

葉滿:“你要去哪裡,哪裡都是楊家的人。”

薑彌:“我去國外,國外老楊家總找不到我。”

葉滿:“國外?”

人生地不熟,所有的積累都不再。

麵對葉滿擔憂的神色,薑彌隻是笑笑:“國外挺好的,沒人知道我的過去。”

葉滿看著在收拾東西的薑彌。

她東西很少。

她背對著她自顧自地說:“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麼會幫陳薇薇。”

“我母親一筆醫藥費是她當時墊的,我記著她的情,總是想還,隻不過這次把你扯進來——”

薑彌轉過頭來:“小滿,我欠你一個道歉。”

葉滿站在桌子邊上,聳聳肩:“也不關你的事,從小哪裡有人打架哪裡就有我,說實話,那天打的還挺爽的。”

她輕飄飄開著玩笑化解他們凝重的氣氛。

生活已經夠讓人苦惱的了,總還是得有點盼頭。

薑彌笑了。

她笑起來配合那頭紅發讓人感覺很明豔:“那你以後不要輕易和人打架了。”

葉滿:“我知道了,我長記性了,我不打架了。”

薑彌把帆布包的拉鏈拉好,回過頭:“房子我不會退的,每個月房租你還是打給我。我再一起交給房東。”

葉滿有些驚訝:“你這不是浪費錢嗎你都不住了你還不退租。”

薑彌聳聳肩:“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不想我回來的時候自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兒挺好的,我對這兒有感情。”

葉滿看著她。

雖然薑彌說的是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在東南亞發展,她過去也是有熟人的,但葉滿覺得此去山高水遠的,總是前路崎嶇。

薑彌伸出一隻手,拍了拍葉滿的肩頭:“你好好的,這段時間就當休息,張珂還不錯,她會給你想辦法的。”

“又或者——”

她話鋒一轉,笑的明媚:“我在外麵闖出來了,你就跟我走。”

臨彆之際葉滿語塞,她有些憎恨自己的語塞,也唯有寬慰自己,他們有電話,有通訊軟件,她依舊還是她的“二房東”,四舍五入,依舊也還是她唯一的朋友。

薑彌火車往西北走,然後再陸地通關。

葉滿把連夜摘下來的柿子裝在泡沫箱裡,還未熟透的柿子苦澀難咽,薑彌卻坐在火車候車廳吃的津津有味。

“柿柿如意。”

車站播報後,薑彌隨著人流入站。

葉滿站在人群之外揮揮手。

一種巨大的,被人流環繞的孤單卻在這一刻如同洪水一般襲來。

她縮起腦袋往回走,把手揣進自己的口袋,卻突然摸到了個硬的卡片狀的東西。

她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薑彌的那張銀行卡。

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塞在她的口袋裡的。

——

501室隻剩下葉滿一個人了。

沒了公司的資源介紹,葉滿自己去找活是很難的,況且楊家在圈內人脈廣,葉滿上了黑名單之後,哪怕是跑龍套的活,選角導演也得掂量著是不是會得罪人。

或許這個寒冬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冷一些。

沒有活乾,沒有錢賺,人就會餓死。

葉滿在深夜裡抱著一桶熱水沏開的泡麵想,人不能等著被餓死。

葉滿在養老院裡找了個表演的活。

她在傳統劇目《三打白骨精》裡套上頭套粘上毛發扮演孫悟空。老頭老太坐下麵竊竊私語說這猴子怎麼這麼瘦小,熱場的場務小哥圓著話題說猴子嘛,能有多高大呢?

她有時候也會加入雜技班表演個什麼鑽圈吞劍的,台下頑劣的小孩偷走她的道具,她最後找了個不怎麼靈活縮進的劍,差點真捅傷她自己的喉嚨。

但演出一周也才一次。

剩餘的時間,葉滿在一家高級酒店端盤子。

這酒店選人還得“專業對口”,照理來說她是進不來的,但趕上今年好日子都在年底,婚慶酒宴訂了許多,人手根本不夠。

葉滿像模像樣地穿上黑色絲襪,黑白色套裙,黑色小皮鞋,梳起頭發像彆人一樣做了個低馬尾盤發。

她體態好,一身廉價酒店服務生的製服穿出清冷高級感。

經理覺得人倒是養眼,可養眼有啥用,他要找個能乾活的。

這小姑娘硬說她能乾活,好說歹說要試試。

經理本來是抱著打發人的想法讓她試的,沒想到尋常男子都覺得重的盤子她倒是健步如飛的,他最後也沒占小姑娘便宜就按照男生的價格每天結算給她。

葉滿就這樣,靠打散工為生。

——

花園酒店今兒倒是有件大事。

沈家到了沈謙遇這一代,旁係的堂兄堂弟有好些個,他父親沈知初是家中的長子,但原先家族掌勢是落在小叔沈方易身上的,當年家族生變,幾個爺爺把他小叔拉出去當墊背的,風波停息後算是給小叔一個交代,小叔就帶著妻女去了新西蘭。

這把椅子從聽說要交出來的時候開始,彆說沈家的幾個堂兄弟,哪怕是父子叔侄之間,明裡暗裡的沒少廝殺。

沈知初膝下有三個兒子,長子是沈謙遇,家族排行老二,是沈知初和第一任已過世夫人的兒子。

發妻過世後,沈知初娶了第二任妻子,江南顧家的幺女,他們有個兒子,排行老三。顧女士很早就和沈知初離婚了,帶著顧三哥回了南方去了,老三生的漂亮,但人吧挺讓人鬨心的,好在他母家殷實,對這掌權人的名頭也不稀罕。沈謙遇和這個年歲差的不多的弟弟沒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麵子上交情還過得去。

沈知初的三兒子排行老五,是影後任明月和沈知初生的,年紀不大,放在國外讀書,任明月在這兒子身上花了不少力氣,即便沈謙遇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她也依舊沒放下心裡的那點想法。

今兒是顧三哥的婚禮,即便他母親早就離婚帶他出去住了,但怎麼說他也是沈家的三哥兒,婚禮辦的宏大招搖。

這是沈謙遇確定了掌權人身份之後第一次公開露麵,人群裡各懷心思的人早就蠢蠢欲動了。

沈謙遇不大喜歡這種熱鬨勁兒,來參加婚禮的人推杯換盞地來敬酒,這種場合下求人辦事或者借此攀附的人比比皆是,他又要裝作體麵回應,又不能傲慢冷漠,畢竟主角是顧家哥兒,他不好駁人麵子。

幾番下來,他倒是喝了不少,但原先還能入的了眼本該味道不錯的酒跟混進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似地,難喝極了。

沒了興致,沈謙遇趁沒人注意出來透氣。

他忘拿外套了,單穿了裡頭的一件灰黑色的束身西裝馬甲,在二樓宴會廳對出去的回廊底下找了個地方抽煙。

二樓那兒的花園早就沒有了春日百花爭豔的景象,這會子隻剩些殘枝敗柳被壓在被燈熏的黃黃的雪下,徒增幾分頹敗。

沈謙遇點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那兒抽著。

一陣風灌進來,他嘴邊的煙在一瞬間往後燃了一截,青白色的霧氣如一張密網似的迅速往裡罩去。

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斷斷續續的,像是不小心路過,被霧網罩住。

而後一個女聲提醒道:“不好意思先生,這邊不能抽煙。”

沈謙遇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他轉過身來一瞥,麵前站了個女人。

他下意識眼神順著地麵掃過來,先看到的是她修長的腿,小腿勻稱,膝蓋上的西裝套裙有些發舊,但包裹出她兩側的臀線,修身的襯衫貼合著腰線被她塞進西裝裙裡,像是某個極有天賦的畫家隨意塑造的幾個弧度,恰到好處地就勾勒出了初長成人後的明媚和曼妙。

他承認用曼妙這個詞,到底是帶了些越過欣賞,催生出來的其他的東西。

直到他對上她的眼,她的眼睛頓時像是一隻林子裡受驚的鳥兒,眼底裡關於這個森林裡五彩斑斕的倒影還未來得及收起來,此刻卻又充滿了好奇與驚訝。

“沈先生,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到您啊。”

沈謙遇到底是反應過來了,的確是她。

沈謙遇:“小滿?”

他下意識地這個叫法讓葉滿覺得有點熟悉。

明明自從那一段相談甚歡的殺青宴後,他們很久沒見了。

明明她已經經曆了很多的事情。

但他們的相逢卻依舊像那天夜裡,她拖著麻袋找房子,他什麼都不問但是卻願意幫她。

葉滿:“對,是我。”

她的語氣是熱情的,是肯定的,但她的心裡卻是酸酸的。

上一次他請她吃殺青飯的時候,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總是想說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能那樣自信又成功地請他也吃飯。

他在一支煙和一杯酒裡雖然略帶散漫,但他是她說起夢想的唯一傾聽者。

如今她卻又落到這副田地了。

“你這是?”

沈謙遇上下打量她,他眉頭微微蹙起。

葉滿裝作沒事人似地解釋:“劇組沒什麼工作,我做點兼職。”

沈謙遇眉頭一抬,看到她妝容下還有些沒藏住的淤青,對上她的眼睛:“惹事了?”

這麼容易被看穿嗎?

葉滿挪開眼神,落在自己的腳邊。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說,還是被他發現了。

好像她偽裝了這些天的麵具一下子就被他拆穿了。

她儘量維持:“沒有。隻是劇組活不多。”

沈謙遇把煙滅了:“看你這個反應,是真惹事了。”

葉滿見他拆穿了,也就沒再嘴硬。

她緩緩抬起頭來,手邊還拿著酒店的那個木托盤。

外頭風一吹,灌進來些碎雪,落在她的散落的發梢上。

葉滿有些喪氣:“沈先生,您說的沒錯,我留不下來。”

沈謙遇:“我幾時說過?”

葉滿:“您的確沒有這樣直接的說過,但您的眼神告訴過我很多次。我成功不了,我留不下來,我闖不出來。”

她倒是都明白。

葉滿:“如今來看,您是對的。”

她已經在這裡端了好些日子的盤子了,公司說在給她解決但她知道張珂說不上話,錢總更是見人下菜。

葉滿對於公司來說什麼用都沒有的。

為什麼要為了她一個什麼都沒有用的人,去惹所謂的大人物不快呢。

沈謙遇卻沒接這個話,他眼神掃過她的手。

她皮膚白得和窗外落下的雪一樣,但虎口那兒卻有道明顯的紅痕,不同於其他皮膚那般平坦,倒是有些難看。

“手怎麼了?”他記得她手修長又白淨。

“哦。”葉滿回過神來,“不小心燙傷的,已經快好了。”

“看過醫生了沒有?”

“我塗過燙傷膏了。”

“我說醫生。”他依舊堅持自己的問法。

風雪天裡他穿這麼單,站在風口那樣問她。

葉滿搖搖頭。

她又聽到他問她:“你下班了嗎?”

葉滿今天負責白班,今天比較忙她才留下來幫忙的,這會應該算是無償加班了。

葉滿:“下班了。”

“那你等我一下。”他隨即說到,起身要走。

“沈先生……”葉滿不知道他要乾嘛,她試圖叫住他。

“在這等我。”他隻是簡單說了這句話。

有點像命令。

卻沒有讓人討厭的傲慢了。

葉滿被施了魔法一樣地站在那兒。

不一會兒,原先進了宴會廳的男人又重新出來,比起剛剛穿著的單薄,他多加了一件外套出來,手邊還拿了一件長款的羊絨外套和一把傘。

他徑直過來,不帶任何一絲猶豫,把手邊的外套罩在她的肩上,紳士手擁她出門:“走吧。”

他麵朝外,葉滿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隨即已經打開傘。

黑色傘麵罩下來的一瞬間,燈光和雪花都被擋在外麵,傘麵下的空間因此顯得擁擠,葉滿抬頭看他,隻能看到他鋒利的下頜線和清晰可見的喉骨。

她不知道人生到底有沒有“貴人”這一種說法。

但細細想來,她人生的許多個重要時點,如果沒有遇到他的話,那命運的軌跡應該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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