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洋娛樂原先是沈謙遇的父親開給他繼母任明月的。
任明月,早年紅透半邊天的影後,卻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嫁給了沈謙遇的父親後,然後就是退圈相夫教子。
嚴格算起來,任明月是沈謙遇父親的第三任妻子,一個當紅影星,配沈家的門楣,哪怕僅是第三任妻子,也得要夠一夠腳尖才能夠上的。
原因無他,沈家這偌大家族的一點風吹草動落在昌京城裡,那是半個城的權貴都要踏破門檻而來的程度。
算起來,任明月還是上嫁。
沈家原先管事掌權人帶著妻女定居了新西蘭,家族掌權人就要從沈家這幾個堂兄弟小輩分來選。
沒等任明月把自己兒子培養出來,這交接棒就被沈謙遇拿了過去。
任明月這些年手越伸越長,明裡暗裡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阻止沈謙遇坐到這個位置,好為了自己的親兒子謀劃,但交接棒的事是上麵幾個老人定下來的,任明月貿然不敢在明麵上有所行動。
但她能去沈謙遇父親那兒吹耳旁風,表麵上說的是讓他來躍洋娛樂鍛煉,實際上就是暫緩他接觸集團核心業務的節奏。
沈謙遇倒不疾不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而真的大搖大擺來當“監軍”了。
躍洋娛樂的盛總請了這樣一墩佛戰戰兢兢的,不彙報工作吧不合適,彙報工作吧,沈總就一句話——
“你做你的,我是來度假的。”
也不知道度哪門子假。
不過這位掌權人還真每日都來躍洋娛樂的總裁辦。喝喝茶,看看江景,混個朝九晚五的打工卡,到點就下班。
今日本也是閒來無事的。
不過林助給沈謙遇內線打過來說樓下有個姑娘想見他。
沈謙遇這會子正給自己沏著茶呢,聽到是什麼姑娘,眉頭皺起來:“你如今擋個人都不會擋了。”
他說完後要掛的時候,卻又聽到林助在電話那頭說:“沈先生,對麵說是來還外套的。”
聽筒到脖子邊上,沈謙遇原先落在桌板上的鋼筆調了個頭,他淡淡應允:“讓她上來吧。”
掛完電話,沈謙遇繼續搗鼓桌麵上的茶,他本來是要沏一壺味頭重的普洱的,想起葉滿那冬日裡光禿禿的腳脖子,手上動作遲疑了一下,隨手換了一衝茉莉花片。
人倒是被林助帶過來,可好一會兒都沒什麼動靜,沈謙遇要叫人進來喝茶,抬起眼一看,站在門邊上的那個女人,他不認識。
她打眼看過去不是什麼有記憶點的長相,但手裡拿著的的確是他的外套。
他眉頭微微蹙起,心下覺得這一壺好茶是浪費了。
陳薇薇聯係上人之後卻沒想到直接會被帶到總裁辦來,她隻是揣摩幫葉滿的人很有來頭,但內地實力最強造星最多的躍洋娛樂的總裁辦的私人辦公室,她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眼前的男人似乎對她的到來不是很感興趣,自顧自地斟茶倒水,隻是掃她一眼,而後慢慢地說到:“這位小姐,我們認識?”
陳薇薇忙說:“沈先生您好,我是來幫葉滿還外套的。”
看起來沒少跟人家說他倆的事。
麵前的男人這會子站起來。
陳薇薇那天隻是模糊地看到他,揣測他來頭不小,樣貌出眾。
現在他站起來,身體半靠在辦公室茶水島台上,抱著雙手看著她,她才發現這個男人雖然樣貌俊朗,但那雙冷撲撲的眸子盯過來的時候無端地像是一層風雪落在自己身上。
“她怎麼自己不來?”
他單刀直入。
陳薇薇下意識局促:“小滿、小滿今天被經紀人叫去了,她有事。”
“你和她什麼關係?”
“朋、朋友。”陳薇薇不由地把頭低下去。
“你來還外套,她知道?”
“知道、知道的。”陳薇薇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又抬起頭來,但接觸到對麵男人幽深又淩厲的眼神的時候,又把頭低下去,“您的聯係方式,是她給我的。”
“這麼說——”對麵的男人終於緩下語速來,原先審視她的目光回到胡桃木桌麵上,依舊開始擺弄桌麵上的茶具,“她知道你是借她攀一攀登雲梯?”
沈謙遇的話說的難聽。他很輕易地戳穿她,知道她要什麼。
陳薇薇原先進來前準備好的討好言辭和圈子裡你來我去的那點伎倆都不夠用了。
陳薇薇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是、我對她,沒有欺瞞……我也不會、也不會……”
“你是判斷我跟你所謂的朋友見過兩麵覺得我們之間能夠有什麼?還是覺得你足夠漂亮便也想學學那些風月交易裡的手段,探探我的口風?”
上位者直言不諱的口吻讓人感覺傲慢。
“要找登雲梯的話,我想您找錯人了。”沈謙遇沒什麼太大的語氣起伏。
陳薇薇語氣斷斷續續,顯然有些著急:“抱歉沈先生……我冒犯了,我知道,我不奢求您能給我任何的承諾,但,但哪怕隻是一個機會呢,我真的需要一個機會,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很討厭,我從葉滿那裡問到您的電話,但衣服外套要是她給我的,您能不能看在我把外套送過來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呢。”
沈謙遇坐在那兒,語氣冷漠:“我既不是投電影的,也不是做電影的。”
陳薇薇此刻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尊嚴,她知道她今天被趕出這個門之後就再也沒有進來的機會,她已經不能等了,那些“我原本”和“我本該”的仇恨和懊悔每天都折磨她,她為之瘋狂,磕頭下跪都可以。
陳薇薇:“可您認識大把的人,陳導那樣看不起人的人見到您都要點頭哈腰,人人都忌憚您,能不能,您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就當是隨手投喂一隻流浪狗……”
“行了。”沈謙遇製止她。
他蹙著眉頭,隻是撥通內線:
“林營,送客。”
——
三十幾層的高樓還往外推開著窗,桌麵上煮著一壺茶水,擺了兩隻杯子,一隻有人用過,另一隻杯子水麵顯然沒人動。
林營心驚膽戰,很明顯剛剛的氣氛不太好,自家老板把他叫過來但卻久久都沒有發話。
林營最後隻聽到沈謙遇說——“衣服處理了。”
“好的,我這就讓人拿去乾洗……”
“不用了。”他打斷,“扔了。”
林營跟了沈謙遇很久,對他的喜怒神色還算是了解的,他外套給那個女人的時候他在場,所以聽到說來還衣服的時候沒和從前一樣擋掉那些人,誰知道人上來了卻不是同一個。
難怪老板要生氣。
林營拿了衣服出去,把門帶上了。
茶幾上的手機有一陣沒一陣地一直在響動,沈謙遇劃開手機,蘇資言又給他拉入什麼“京上夜夜笙歌”群了。
他正欲退出,蘇資言又一個電話過來。
他裝槍口上來惹他不快,接起電話來,蘇資言那頭嚷嚷道:“二哥,晚上出來喝酒。”
沈謙遇:“你那破會所不然就關了吧,拉我過去,天天敲我竹杠。”
蘇資言:“今天我買單!”
沈謙遇:“老蘇家的盤子交到你手上了?”
這事戳他痛處,蘇資言一愣,含糊不清地嚷嚷道:“遲早的事。”
過一會他又說到:“是簡心娛樂的錢總。你知道你躍洋下麵有個經紀人叫祁茆吧,就她為了捧自家藝人上頭和你們躍洋那老總沆瀣一氣,這不把簡心的某位藝人的私生活給爆了,人哭哭啼啼來我這兒告狀了。”
沈謙遇波瀾不驚地往後靠了靠:“敢情您是當青天大老爺來了。”
蘇資言:“二哥,都是小姑娘,你知道我最看不得這種場麵,人都求到我門口了,看在我們都是光著腚一起長大的份上,您就出個麵,成不成,不然我就去跟沈爺爺說他房裡的魚不是顧三哥弄死的是你喂太多喂死的!”
“行了。”沈謙遇拿他沒轍,“陳芝麻爛穀子事了還提。”
沈謙遇頭疼歸頭疼,到底還是對這個發小的事還算是個有求必應。
晚上的局沒到要到開包廂吃飯的地步,沈謙遇回了下榻的酒店用了餐,他最近樂的清閒,過去的早。
蘇資言還是那個尿性,開最大的包廂叫最多的妞。
沈謙遇坐在角落裡抽煙,氣場把周圍的人彈出三米遠去。
孟硯坐在一旁,從沈謙遇的煙盒子裡挑挑揀揀,最後還是拿起一旁的雪茄盒,點了根煙。
沈謙遇:“德行,就愛衝的是吧。”
孟硯笑笑,諷他:“寡淡。”
沈謙遇:“我可不是你,口味重。”
孟硯:“知道你禁欲,要不怎麼快三十了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哎,老沈,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去你的。”沈謙遇叼著根煙把剩下的兩根雪茄丟了過去。
孟硯也不惱,從地麵上撿起那兩支雪茄,隻是頗為可惜地:“也不知道往後要苦了哪家高門大戶的姑娘,跟你這種薄情人過日子。”
“不過是各玩各的。”沈謙遇支著個頭,沒當回事,“什麼時候聽說過這個圈子要憑真心實意,要學舉案齊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含點薄涼薄涼的笑,微微斜向上嫋嫋升騰的煙氣模糊他半張臉。
直到外麵厚重的門被推開,陸續進來兩三個人。
有低眉順眼討好的,有紅眼含淚委屈的。
人群最後麵那個,一改往日的素色衣衫,柔順的直發變成曲意討好的彎度,抹了個瀲灩芳菲的紅,捏了捏手裡的包,無言地站在人群中。
說她不美大約沒人會同意,她是如水中窺月般難以可得的長相。
但說她美似乎又有些牽強,至少這一身香奈兒是被她浪費了。
他遙遙一看。說意外也不意外。
她最終還是踏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