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之時,流水又相逢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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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錢財見底,為了掙去往下一個地方生活的錢,季言淮在這片依山傍水的城鎮多待了些時間。

而這段時間裡,何雲華總是想方設法地製造偶遇,與她談話。

“好巧呀,姑娘又來乘船啦?”

“姑娘要去哪兒,我捎你一程。”

“我這多買了一條魚,姑娘要不要呀?”

“姑娘,你怎麼總是一個人呀?”

“姑娘?”

“姑娘!”

季言淮推掉了他的所有好意,表情嚴肅地問:“公子這是何意?”

何雲華一手抓著杆子,一手摳了摳後腦勺,表情一如最初時的憨厚。

“小時候我被人販子拐賣,找到機會跑了出來,快要餓死時順著破船飄到了這裡。”

“看見姑娘一個人努力生活的樣子,我總是會想起那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像啊。”

“所以……我就想要幫姑娘一把。”

“如果我的這些行為擾得姑娘不悅,還請姑娘收下這條魚,當是我的歉意。”

季言淮伸手接過魚,付了相應的錢,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淡淡開口:“謝謝。”

“我隻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尋不到人,終究是要離開的。”

“我這一生漂泊無定居,注定隻能成為過客。”

她不是傻子,有察覺到何雲華對她有些好感,於是趁著這次機會表明。

何雲華依舊是笑著。

“我本就是船夫,接送了好些過客,習慣了。”

然後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

“不如姑娘多給我講講弟弟的事情吧?船順著水能去往很遠的地方,說不定我有機會碰到他呢。”

見季言淮欲言又止,他繼續說:“隻靠一個人記著,記憶總會被時間衝淡,會忘記。”

“就像我呀,早就不記得小時候住在哪裡,又被拐到了哪裡,更彆提家人的模樣了。”

“姑娘經常同我說一說,不僅能讓多一人記著,還能加深姑娘的記憶,不是麼?”

他掂了掂手裡的錢,望著季言淮手裡提著的魚,“那魚是我從兄弟魚簍裡拿的,不要錢。”

“至於這錢……就當是我幫姑娘尋人的酬勞好了。”

季言淮深呼一口氣,終是舒心地笑了一下。

“謝謝。”

後來,正如何雲華所說,季言淮經常乘著他的船往返各處,講述著和弟弟相依為命的日子。

有人可以傾訴,有人在傾聽。

陰霾終於有機會吐露出去,換來積極的情緒滋潤心頭,那段時間是季言淮為數不多能感到輕鬆的日子。

腦海裡季言禾的記憶變得清晰,那個整日嚷嚷著“我一定要讓阿姐過上好日子”的小少年又鮮活了起來。

但那都是過去。

“已經過了十多年,我想想……”何雲華摩挲下巴琢磨了會兒,然後站直身子,抬手比劃自己的身高,“我想,頂天立地的男兒,應該與我一般高。”

“不對不對,應該是比我還要高一些。”

季言淮笑笑,沒有說話,扭頭看向夕陽落下的昏黃地平線。

現在的阿禾,是什麼樣子的呢?又會長到多高呢?

想著想著,她突然咧嘴無聲笑了幾下。

她方才想象著成年的季言禾比劃著身高,在她麵前顯擺的畫麵。

但很快,她又垂下頭,收了笑容,盯著撒在鞋麵上的霞光。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曾經那個天真的少女。

經曆了太多磨難,她變得成熟、穩重,也想明白的很多事。

人生苦短幾十載,茫茫人海中,她或許沒機會再見到阿禾了。

但若阿禾活著,過上了很好的生活,就算最後不得相見,她也認了。

於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漫長又沒有終點的旅途多了份意義——她在一次次療愈自責的心靈,嘗試著與自己和解。

與14歲的自己和解。

可和解的過程同樣很漫長,或許會伴隨著她的一生。

但如果能再見季言禾一麵,或許她就能馬上原諒自己。

可她先前就明白了,餘生可能都不會再見了。

最終,這些都成了她心裡的死結,成了療愈中無法消除的痛楚。

——

後來,她掙夠了去到下一個地方的錢,還是乘著何雲華的船離開了這片城鎮。

過程中,兩人難得沒有說話。

船夫送走了駐足稍久些的過客。

這一次,季言淮去到了偏僻的村子。

遠離鬨市的紛擾,更沒有修士往來。

開始又一輪尋人與療愈的駐足。

又過了幾年,她三十多歲了,漫長的奔波讓她的身體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太能支持她踏上一輪又一輪的旅途,她隻能一次次延長駐足的時間。

直到35歲那年,她剛來漁江村不久,遇到了因事故離開了原先的城鎮,跋山涉水來到此處的何雲華。

同年,廢棄村落旁的白色山林上的積雪,終於開始融化。

時隔21年,生命終於迎來了複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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