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城所在的百裡之地,沒有四季寒暑之分。
於野種下穀物之後,沒有返回城內,而是在草舍安頓下來。
草舍雖然陳設簡陋,而一張草席足矣。他夜間在門前靜坐,研修功法神通,晝間便在山坳上踱步,查看穀物的生長,嘗試各種小法門,日子過得安逸而寧靜。
他是一城之尊,他所在山坳便成為了禁地,僅有奎炎、邛山、青衣、山農能夠隨意來往,其他的弟子不敢擅自靠近半步。而山農忙於城中事務,奎炎與邛山不喜拘束,青衣又在藏經閣查閱典籍,他樂得一個人清靜。
青衣之所以查閱典籍,與天地九遁有關。
天地九遁之術,來自於蘄州雲川仙門的一位築基修士,南山。此人前往大澤尋找海外修士與寶物,結果被他所殺,得到一塊玉片、或玉簡,其中拓印著一篇《天地九遁》的功法口訣,卻已破損不全,僅剩下地、火、風、水、龍五種遁法,後來在青蘿的相助之下,拚湊出一套神龍遁法,成了他賴以逃命的神通。
當他抵達幽冥仙域與星域之後,見識諸多高人的遁法,他的神龍遁法不免相形見絀。也是一時湊巧,無意聽到青衣提起天地九遁之術。對方乃是靈山仙子,修行高深,見識淵博,於是他便有了請教的心思,遂奉上當年得到的那枚玉簡。
不想玉簡中的遁法,正是青衣所說的天地九遁之術,她驚奇之餘,即刻著手查閱典籍,想要補齊缺失的功法口訣。據她所說,一旦修成天地九遁之術,可瞬息飛遁百萬裡,足以比肩星域高人的遁法之快。
嗯,他於野沒有師父,不妨以天地為師,賢者為師,能者為師。不管是江湖賊寇,販夫走卒,還是裘伯、冷塵師兄、墨筱師叔,以及歸元子、紅衣,與如今的青衣,均為他的良師益友……
半個月過去,田間冒出青苗。
白日裡,於野忙著行雲布雨,悉心照料,晚間則是守著田頭,聽著青苗拔節的聲響,感受著天地生機的活力。
漸漸的青苗長高、吐穗,枝葉金黃,迎來收獲的季節。青衣與奎炎、邛山齊齊現身,隨著劍光閃爍、清風飛揚,草舍門前的空地上多了一堆黃燦燦的穀米。
於野身著短衫,赤著雙腳,敞著胸口,像是農忙時節的少年,興衝衝地點燃柴灶,煮了一鍋鮮香的米湯,卻隻有他一個人品嘗。奎炎與邛山對於他的好意敬謝不敏,隻想著如何將穀米變成燒酒。青衣則是透露了另一收獲,她查閱了眾多典籍,已找到天遁的相關法門,目前尚缺虎遁、神遁、鬼遁之術。唯有湊齊九種遁法,方能展現出天地九遁的真正威力。於野便將他所知曉的天妖遁法與青蘿的魂遁交給她借鑒參悟。
此番耕種的荒地不止一處,共計收獲了數萬斤的穀米,留下穀種與食用之外,餘下的儘數拿來釀酒。城中的弟子又忙碌起來,或是燒製酒壇,或是堆砌鍋灶,在青衣與山農的指點之下,城內城外飄散起濃鬱的酒香。
新酒初成,酒香招來了遠方的客人。
奚上與仇玄,水澤與木澤,突然結伴前來拜訪於城主。
草舍門前,賓主席地而坐。當間擺放著一個酒壇,與幾個酒碗。
於野拿出新酒待客。
水澤與木澤品嘗著新酒,看著簡陋的草舍,與農夫裝扮的主人,各自心緒莫名。
奚上一邊飲著酒,一邊打量著於野。十多年未見,他相貌神態如初,隻是裸露的四肢多了片片淡紅的印記,顯然罩了一層護體的法寶,不僅遮住了他的肉身,也隱去了他真實的修為。
仇玄則是滴酒不沾,臉色陰沉。
所謂的登門拜訪,無非借口,奚上沒有隱瞞,稍作寒暄之後,便道出了四人的來意。
一是奉了項先之命,查看於野的狀況,二是轉告炎術仙君的吩咐,魁星之行或將提前,要於野隨時待命,再一個,請求於野撤去仇玄的鎖魂之術。奚上與水澤、木澤亦曾有鎖魂之苦,卻均無大礙,唯獨仇玄的命魂禁製難以破解,也不敢觸碰,哪怕念頭一動,即刻魂禁發作而生不如死,本想尋求項先金仙,或炎術仙君的相助,最終隻能就此作罷。
再一個,水澤與木澤另有請求,便是寬恕玄夜,讓他戴罪立功。
於野答應了兩位城主的請求,卻並未撤去仇玄的魂禁。因為他也不懂破解之法,隻能提醒對方,害人終害己,這也是對於另外三人的告誡。
四位客人離去之後,於野繼續守著他的一方田園,結界之下沒有四時變化,又一輪的耕作開始……
星域十七年。
又是一年的夏至。
山坳的四周,仍是一成不變的景色,所不同的是草舍門前堆滿了酒壇,並時不時響起歡快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