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覺昌安很快冷靜下來,他迅速做出了應對。“你現在立刻將額爾袞他們都叫來。”覺昌安吩咐禮敦將自己的幾個兒子全部叫來,分彆是二子額爾袞、三子齋堪、四子塔克世,隻有小兒子因為歲數還小沒有來。看著匆匆趕到的幾個兒子,覺昌安背著手在營帳內來回走動。“現在咱們的族群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明廷突然關閉撫順馬市,很顯然是打算對咱們各部女真動手了。”“阿瑪,沒有那麼嚴重吧。”額爾袞不以為然的說道:“說不準是明軍那邊自己出了什麼問題才關掉的。”“愚蠢。”覺昌安喝罵道:“三年前李成梁突然被調走我就覺察到不對勁,後來大明人甚至遷都去了南京,那個時候我就派人暗中去了南京,現在的大明朝早就不是咱們印象中的那個明廷,再結合今日撫順馬市突然關閉,你還愚蠢的認為這隻是明人自己的問題?”說著話,覺昌安來到自己帳內的幾個大書架前,竟然是翻找出一摞報紙出來。仔細一看,上麵印著的赫然是四個大字。南京日報!“這些報紙都是去年的了,去年南京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他們的官員搗鼓出的內閣竟然架空了他們的皇帝。”“爹,這和今天撫順馬市的關閉有什麼聯係?”漢化程度比較重的禮敦叫的是爹而非女真語的阿瑪。“說明,明廷的權力從皇帝的手中轉移到了一個權臣的手中。”覺昌安言道:“就像中原人曆史上出過的王莽、霍光、曹操,一個新的權臣竊取了中原王朝的權力,現在,那個權臣要對付咱們了。”“這,沒有必然關連吧。”禮敦覺得不可思議。換了個權臣上台就要對付他們?是不是有些太牽強了。覺昌安言道:“我問你,撫順馬市是如何開設的?”“是爹您和大明的李將軍商議下才有的。”“我們倆說的算嗎?”覺昌安氣的發昏:“我隻是提個建議,李成梁也不能做主,是明國的嘉靖皇帝批準才有的撫順馬市,有了馬市之後,遼東這個地界才有了太平,明人和咱們各部女真互通有無,而不是再頻發衝突爭搶之事。明國的嘉靖皇帝是個軟弱的皇帝,他們在和蒙古接壤的很多地方設立邊市,為的就是不發生戰爭和衝突,九年前俺答打到了他們的國都北京,從那之後明國在邊地開了多少邊市,也是這個原因才有的撫順馬市。邊市在,太平就在,你覺得明國人不知道關閉邊市會引發的後果嗎,我敢說,他們現在絕對已經做好了和咱們開戰的準備。”這麼解釋禮敦才算是徹底聽懂。以前大明朝掌權人是嘉靖皇帝,而嘉靖皇帝在這些外交政策上的態度是軟弱的,加上庚戌虜亂的原因讓嘉靖更願意用邊市的存在來維護和平。可現在結合這些從南京收集來的報紙信息可以確定,大明朝的掌權人換了一個權臣,而這個權臣的外交態度顯然並不是如同嘉靖那般。他關掉了馬市,必然是做好戰爭準備。要說那個權臣並不明白關閉馬市可能引發的後果,禮敦也不信。如此簡單的後果都不清楚的人怎麼可能當上權臣,竊取走一個國家的權力。“那爹,咱們現在怎麼辦。”禮敦著急起來:“既然明國人已經有了動作,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召集族人早做打算。”“召集族人?”覺昌安看了他一眼:“你要和明國開戰?”“不開戰難道等死嗎。”額爾袞急了:“阿瑪,你都說明人要對咱們動手了,難不成咱們還伸出脖子讓他們隨意砍殺嗎,還不如直接反他娘的呢,咱們現在也不是好欺負的。”“全族上下能打仗的兒郎不超過一萬,夠乾什麼的。”覺昌安擺了擺手:“正麵為敵取死之道,這樣,咱們要先派人去一趟遼陽試探下明人的態度,然後再和各部女真都聯係一下,若是真到了那不得不打的地步,咱們也需要幫手,要告訴其他各部女真什麼叫唇亡齒寒。”沉吟片刻,覺昌安看向自己的四子塔克世:“塔克世。”“阿瑪。”“就由你去遼陽出使吧。”塔克世一怔:“阿瑪,論對明人的了解,大哥遠比我要精通,是不是讓大哥去更好些。”“哈齊不是生病了嗎,借著這個機會,你帶著哈齊去遼陽順道為他治病。”“謝謝阿瑪。”塔克世感動叩首:“兒子一定不辱使命。”覺昌安隨後看向禮敦:“你去找你的伯父索長阿,讓他帶著你去海西哈達部,一定要爭取到他們的支持。”“是。”“額爾袞。”“阿瑪。”“你去一趟古勒山見王杲。”“是。”覺昌安確實是個聰明人,就在他這邊緊鑼密鼓的進行外交事宜時,譚綸在遼陽接見了塔山女真都督王忠。塔山女真並非是嚴格意義上的某一部女真部落的名稱,想要解釋清楚就先得解釋海西女真,海西女真共分四部又稱扈倫四部,分彆是葉赫部、哈達部、輝發部、烏拉部,這四部合在一起就是海西女真,其中哈達部、烏拉部的生活區域在永樂年設置的塔山衛境內,因此這個區域的女真族人又被明朝稱為塔山女真。而葉赫部、輝發部則被明朝稱為海西女真,相當於是將完整的海西女真一分為二,區彆對待。如後麵滿清政府時期的納蘭性德、慈禧就都是葉赫那拉氏,也就是海西女真中的葉赫部,並非是根正苗紅的建州女真。萬曆四十七年,葉赫部被建州女真的努爾哈赤擊敗吞並,其族人被打散安置進入八旗之中,自此遼東大地僅剩建州女真一支女真。像現在的塔山女真都督王忠,他的出身就是四部之一的哈達部,其族名為旺濟外蘭,哈達部是如今海西四部女真中實力最強的首領部落,而這個王忠對明朝又格外的恭順,因此獲嘉靖皇帝親自賜名,王忠,寄語他忠於王事。“王將軍請喝茶。”議事大堂內,譚綸滿臉微笑,熱情款待著王忠。“本督自南京來之前就聽聞過將軍的一些事宜,聽說將軍喜好喝茶,故而特意為將軍從江南帶了上好的綠茶,將軍走的時候帶上。”“多謝部堂大人。”王忠受寵若驚的說道:“部堂大人如此記掛卑職,實令卑職誠惶誠恐。”“將軍謙虛了。”譚綸言道:“將軍為我大明朝戍守邊疆、保靖地方,是我大明朝的有功之臣,來之前我們大明朝的太師還特意囑咐過本督一定要代他褒揚將軍。”王忠捧茶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言語道:“可是那位首輔大人?”“是。”“真是沒想到太師大人還能記得住卑職。”王忠這下更是激動:“卑職何德何能,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竟然得入太師大人的法眼。”“看來王將軍對我們太師也有些了解?”“卑職雖然地處關外、消息閉塞,不過對太師大人還是有所耳聞的。”王忠字斟句酌小心作答:“聽聞太師大人乃天人下凡,也是因為太師大人,我大明朝才越加興盛。”連覺昌安那裡都保有著南京日報的報紙,何況一心敬仰中原文化、積極向組織靠攏的王忠,他家裡多的是各種報紙媒刊。譚綸笑眯眯的飲茶,隨後言道。“今日請將軍來主要是有件大事要和將軍商議。”“部堂大人請說。”“就在前幾日不久,本督剛剛下令,關停了撫順馬市。”王忠的麵色一僵:“啊?部堂大人適才說,關掉了撫順馬市?”“沒錯。”譚綸言道:“因為一些情況,本督不得不如此,請將軍來就是希望和將軍當麵說清楚這件事,希望得到將軍及貴部的支持。”王忠不傻,自然明白譚綸這話的意思。這是中原人最喜歡玩的分化拉攏。扶持一批、打壓一批,總結起來一句話。讓敵人內部自己人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