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從五條悟的氣息中掙紮出來之後，天已經黑了，夜晚的風帶著絲絲的涼意，而他們在山林中相互倚靠著，居然沒有感覺到冷。
……這是過去了多久？
夏油傑打開手機，看到了一個非常不妙的時間。
“晚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嗎……抱歉，悟。明明說好要去吃火鍋的。”
夏油傑自責地抿了抿唇。
從再次遇見悟之後，他一直在失態。隻是吞一個咒靈玉就狼狽成這樣，真是難看到極點。特彆是居然還錯過了吃飯的時間。要知道，現在的悟沒有反轉術式，一整天在外奔波之後非常需要正餐提供的能量。
“……”他這副表情，一定又是在想些有的沒的了。五條悟吐槽道，“我都沒說什麼，彆自顧自就開始道歉啊。比起那個，現在你還有胃口吃火鍋嗎？”
“……嗯，已經沒關係了。”
咒靈玉的味道再惡心，最多半個小時他也就緩過來了，讓他沉溺其中的是五條悟的懷抱。
明明在剛剛回來的時候，他還有遠離悟的決心。但真正在悟的身邊，對方的一舉一動，每一份鮮活的氣息和體溫都像是毒藥一樣吸引著他。
軟弱到這種地步，難怪他總是把事情搞砸。
夏油傑自嘲一笑，往五條悟手裡塞了一把糖：“我們現在去吃吧。坐虹龍去，在那之前可以先吃點糖。餓了嗎？頭會疼嗎？”
“……咒靈弱到這種程度，很難頭疼吧。”
真是很新奇的話。這個家夥居然真的在擔心‘六眼’一頓飯沒定時會餓出什麼問題來。
五條悟好奇地撕開一個包裝袋嚼吧嚼吧，覺得這個牌子的糖非常符合他的喜好。不像是市麵上其他牌子那麼淡，甜甜的恰到好處，用來補充能量應該也不錯。
他很快哢哢地吃完手上的糖果，戳了戳坐在前麵的夏油傑：“還有嗎？”
見他確實很喜歡這種糖，夏油傑笑了笑：“有是還有，但吃完飯再給你。飯前吃太多糖會沒胃口的。”
這種糖果是上一世的五條悟常備的零食，作為搭檔，夏油傑兜裡甚至比他本人準備得還要多。這一次因為要帶著五條悟出門，他連夜準備了一些。
不過這種糖也就五條悟能吃了，對於夏油傑來說，它甜到了有點發苦的地步。也讓他一度有點擔心悟會不會把自己吃出點什麼問題來，像現在飯前，他是不會給五條悟多吃的。
身後的大貓很安靜，沒有對這副大包大攬的管束作出反抗。
夏油傑有點稀奇，如果是上一世的話，悟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撲過來搶糖了，但現在的悟卻好像沒什麼意見的樣子。
……也是，他們並不是前世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了。或許悟也會覺得他這番‘正論’非常莫名其妙吧。
他沒回頭，並不知道五條悟正睜著貓似的藍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傑剛才的語氣，好微妙。
五條悟是個不常被管束的人。
在五條家的時候，他就是神子，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沒有人會質疑他的要求。等到出來之後，他又因為過於強大的實力和身份，幾乎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從沒有人在‘給他糖’這種小事上拒絕過他，但夏油傑的語氣卻給了他一點奇怪的熟悉感。
五條悟盯著那個背影苦思冥想許久，恍然大悟。
——會管彆人吃什麼的人，果然就是妻子吧！
雖然禦三家多是聯姻，但其中也有相敬如賓的夫妻的。五條悟就親眼見過一位長老飯前沏了一杯茶，他的夫人在旁邊輕聲細語地勸他先去用飯，否則空腹飲茶於身體有害。
那個語氣，就和現在的夏油傑一模一樣。
不會吧？真的假的？雖然說夏油傑確實喜歡他啦，但難道這家夥現在就已經帶入了妻子的角色嗎？這是不是太快了點？他們還沒結婚呢！
五條悟大為震撼。
他像一隻被從頭擼到尾的貓，瞬間乖了。
夏油傑完全不知道身後那個封建家庭出身的家夥在腦補什麼雷人的事，他顧念著五條悟還沒吃飯，把虹龍開到了最快。不多時，他們就在無人的巷子裡停了下來。
五條悟從虹龍身上翻下來，跟著夏油傑拐了幾個彎，找到了一家火鍋店。
雖然已經不是飯點了，這火鍋店仍然生意興隆。出入都是來來往往的普通人，五條悟注意到，夏油傑的身體有點僵硬。
啊，對了，傑討厭普通人。
五條悟剛想讓他換一家店，夏油傑卻已經硬著頭皮走進去了。
真的是硬著頭皮，生理反應不會騙人。儘管這隻狐狸的表情天衣無縫地笑著，但普通人稍微靠近他一點，夏油傑的呼吸都會加快幾分，這一切都瞞不過‘六眼’。
……傑，是真的很不喜歡有普通人在的環境。
直到他們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務員離開後，夏油傑才算稍微放鬆了一點。
五條悟有點好奇他為什麼這麼討厭普通人，但想到那天晚上慌不擇路，甚至連‘做什麼都可以’也說出口的夏油傑，他決定暫時放棄探究這件事。
“所以為什麼要選這間店啊？”五條悟好奇地在店裡看來看去，“隻是火鍋的話，附近不就有另一家嗎？”
而且人看起來比這裡少很多，夏油傑應該也會自在一點。
夏油傑笑眯眯道：“哎呀哎呀，悟不知道吧。火鍋和火鍋之間也有很大的區彆，這是這一帶最好吃的火鍋哦。”
“是嗎？”五條悟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討厭普通人，但卻知道開在普通人中間最好吃的火鍋店嗎……
五條悟坦誠道：“啊，我確實不知道這個。以前隻在電視裡看過，隻看店麵的話，和節目裡也差不多吧。”
“……”
夏油傑沉默了。
最好吃的火鍋店，當然是上一世的他和五條悟一間一間試過來的。
當時他們作為高專的最高戰力，時常被派出來出差，任務結束之後又不想回學校，就這麼大街小巷地到處吃喝玩樂，然後總結出來口味最好的店。
這裡就是五條悟最喜歡的火鍋店，也是他們上一世最開始嘗試的那一家。
當時，他們才剛剛認識不久。兩個問題兒童看這家店人多，頭鐵地在店門口排隊兩個小時。好不容易輪到他們，五條悟看著燒開的鍋底，起手就想把醬油倒進去，被夏油傑緊急製止……這家夥是第一次吃火鍋，夏油傑給他演示了一遍要怎麼操作，五條悟依葫蘆畫瓢，這才安安生生地吃完了一頓飯。
事後他二人一通搗鼓學會了預約，還把硝子、灰原、七海這些人拉過來聚餐過。
……現在想起來，他們之間真的有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和勢均力敵的同齡人戰鬥，第一次和其他人搭檔祓除咒靈，第一次像個小鬼一樣和朋友一起大街小巷地亂竄，第一次和彆人一起研究怎麼預約餐廳……
剛剛入學的悟就好像在某個異空間裡成長起來的一樣，對很多常識一概不通，直到一年後才有所好轉。夏油傑原本以為這一世沒有他，還會有彆人帶著五條悟學會這些東西。但是現在五條悟坐在座位上，看著燒開的鍋底，拿起了醬油——
“噗。”畫麵太有既視感，夏油傑笑了。但笑過之後卻有點難過，如果是上一輩子的話，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在東京混得很熟了，但五條悟一路走過來，卻幾乎看什麼都很新奇。
……他一廂情願的遠離，到底做到了什麼呢？
真沒用啊，夏油傑。
他按下五條悟的手：“這個不是這麼用的。”
五條悟眨眨眼睛，看著夏油傑動作嫻熟地燙好了肉，放到了他的碗裡。很好吃，超乎尋常地符合他的口味。就好像之前的糖果一樣，夏油傑這個人總是能帶給他出乎預料的驚喜。
他發動無敵的六眼，依葫蘆畫瓢地嘗試了一遍，禮尚往來般也給夏油傑燙了一份肉。這次火候沒有把握好，煮得有點過頭了。他又嘗試了一遍，這一次味道就很接近夏油傑給他做的了。
夏油傑吃得不多，隻是笑著看他：“好厲害啊，悟。”
“……你根本沒怎麼吃吧。”五條悟直接夾起一塊肉送過去，“張嘴。”
夏油傑隻好吃下去：“唔……很好吃，火候比我燙的還要好。”
五條悟得意道：“這方麵‘六眼’是無敵的，你就認輸吧。”
他徹底玩出了樂趣。電視上的人吃火鍋，最開始必定要先拍一下鍋底沸騰的樣子，然後畫麵一轉主角們就吃上了。但其實中間的過程才好玩，把食材放進去，燙的時間不同，食物的口味也不一樣；下食材的順序不同，鍋底就會呈現不同的味道；蘸料更是變化無窮，一種一個味道。
這樣在五條悟看來就像是搭配遊戲一樣，他開始試著把烹飪的時間增長或者減少，時不時還投喂夏油傑一下——他發現夏油傑雖然胃口不怎麼好的樣子，但隻要是他喂的就肯定會吃。於是做一個嘗試就喂一次，觀察對麵的人的反應。
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吃撐了。
五條悟最後還是把醬油倒進了鍋裡，還加了幾樣調料，最後鍋底變成了十分詭異的顏色。
夏油傑：“……”
啊，鍋底，開始發出五彩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