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你是說,你的升格”
“再幫我一個忙唄,姐姐?”範寧忽然笑得很乖巧,“我有兩個扮演的‘視角’,這一次自己成為‘新月’後,我想試試借助‘畫中之泉’的偽裝和‘紅池’殘骸的生誕權柄,來賦予他們獨立的形體。”
“誰是你的姐姐?我不是。事實不成立,彆亂攀關係。”瓊的聲音突然有些惱怒,“又想利用我對不對,怎麼做你直說吧,看在之前幫我晉升的份上,還完你的人情。”
“好吧。”範寧回歸正常的說話方式,飛速解釋了一遍,“那兩件器源神殘骸都收容在‘手機’這個悖論的古董裡了,現在既在我手中,又在失常區裡我可能不太能找得到其位置,也沒法在這種模棱兩可中,把握到穩定的靈性聯係我需要花費數月的時間來賦予形體,在此期間,需要你再度激發‘星軌’的力量幫我搭個橋、引個路”
“我明白了,可以,我試試。”
在得到瓊的理解和肯定答複後,範寧迅速讓自己進入冥想狀態。
《山頂的暮色與牆》《蛇蠍的視角》《某情緒下所見之深淵》《銀鏡之河》《關於極端不對稱容器的創作式寫生》
《綠色的夜晚》《痛苦的房間》
範寧先是迅速地在心底勾勒那七幅神秘的畫作內容。其中五幅是文森特所作,兩幅分彆來自印象主義畫家庫米耶和“緋紅兒小姐”。
在實現自身狀態與“畫中之泉”殘骸特性的調諧後,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手腕上那一束隱去的花束紋路上。
“愛是一個疑問。”
這支花束是當初範寧從南國坍塌的噩夢中跌落,“芳卉詩人”最後神力用儘後的殘留痕跡,很快,憑借“新月”的俯視視角,他也感受到了破窗遠處,混亂的秘史亂流中“紅池”殘骸的一絲大概方位。
這二者對於範寧的感應都是極其微弱的,就像是用繩子拉扯著極遠極深的狂暴大海裡的帆船。
而在瓊的那邊,於漫天崩壞的像素點中,她看到了有兩縷血紅色的淡淡“煙霧”撲騰而起,然後像受到了某種隨機的牽引力作用一般,無規律地在空中四處顫抖遊走了起來。
她手中帶著跳躍的電弧,緩緩撫過長笛“星軌”。
再次將“歧化之門”的真知注入其中,帶來夢幻般的淡紫色與深紅色拖尾,然後,拋至天空,化為翩然降落的淒美星光。
在星光指引之下,由範寧激發出的那兩團血色煙霧,終於不再混亂地振蕩,遵循著範寧若有若無的靈性牽引,朝著兩個不同、但固定的方向逐漸飄遠而去。
“嗯?這是什麼詩篇,還是密傳?“
看著滿天閃爍的星星點點,瓊突然輕咦一聲。
隻見手中這支既稱為《少年的魔號》又稱為《東方之笛》的“悖論的古董”,其在天穹之下一路灑落沉降的光點,好像隱約形成了一排排長短不一、交錯組合的符號或文字!
“怎麼了?”
燈塔這邊正在冥想的範寧略微分神,皺眉問了一聲。
“我好像看見‘星軌’灑下了詩篇?”
瓊的語氣十分疑惑:“這種排版,應該是詩篇吧,奇怪的方塊字,好像,是古查尼孜語??不知道為什麼《東方之笛》會灑下詩篇,這就是它帶了個書名號的原因?你如果在我這,可能能看懂一二,但是我現在看不懂,也不知該怎麼轉達給你。”
“詩篇”範寧同樣知道《東方之笛》的另一個名字,“不會是《少年的魔號》中的那些‘歡歌’吧?神降學會之前喜歡用其編纂教義蠱惑民眾的文字在失常區中扭曲成古查尼孜語,倒也是有可能,先彆分心,之後再研究吧。”
“嗯。”
瓊的身子已經飛到了一顆樹的枝頭,這是南國投影裡麵一顆高大的椰子樹,忽冷忽熱的風吹來,一會是熾熱的夏風,一會是失常區中的寒風,瓊更喜歡夏風,因為它們中間會夾雜著海洋的濕潤感,以及椰子的清香氣息。
“新月啊”
她倚著樹枝,微微舒展身軀,目送灑落的星光分成兩個方向逐漸遠去,眼眸中若有所思。
南大陸,原緹雅城邦,西北方向的狐百合原野地帶。
這裡隻有夾雜著漫天沙礫的酷熱風浪。
以及連綿起伏、皸裂荒蕪的山丘,隻有稀疏鐵蒺藜狀植物能夠生存。
在一處不起眼的山坳低穀中,忽然,從土壤的裂縫裡升起了淡淡的血色煙霧。
這團煙霧在低空緩緩地打轉盤旋,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直到一連過了幾個小時,才能看到顏色好像從單純的血紅分化出了其他色彩。
並且,煙霧中出現了一道透明度極高的虛影。
十分單薄,近於幻覺,看上去隨時有可能被風吹散。
這道身影有著修長的身姿,冰藍的眼眸,留長的頭發與胡須。
他懷抱吉他而坐,穿寬鬆的棉質短褲,上身的白色襯衫直接敞開。
悶燃的烈風鼓蕩起衣衫,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山頭天際,手指勾起了吉他上的一根琴弦。
西大陸,阿派勒戰區,神聖雅努斯王國與利底亞王國的爭議邊境再以西。
山峰、湖泊、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沼澤、濕地、泥漿中的爛路。
在失常區的邊界擴散到一個足夠壓迫、足夠恐怖的毗鄰距離後,這裡罕有人煙,就連世俗中的戰事都對這裡失去了興趣。
一條破破爛爛的公路往前延伸,在腐朽的鐵絲網後方被截斷。
這裡有一座廢棄的哨塔,再往裡是與人齊高的蘆葦叢,再更往裡是沼澤,以及,一道弧麵。
不同的場景雜糅疊加在弧麵上一起流動,就像肥皂水表麵扭曲而濫彩的薄膜。
廢棄哨塔旁邊的鐵絲網上,原本掛有一盞早已鏽蝕風化的照明燈。
突然,這盞燈似乎若有若無地閃動了一下。
廢棄哨塔的內部,開始盤旋起一團淡淡的血霧。
同樣是極為緩慢的成色、分形、化為虛影的過程
這是一位隱約看上去,年紀約摸四五十歲的中年紳士,頭發梳得整齊,鬢邊灰白,穿著古板正式的舊世紀正裝,靴子上沾滿著爛泥和腐葉。
他神情安寧,閉眼坐在地麵,手裡持著的一本教典,卻在昏暗中散發出淡淡的微光來。
啟明教堂內,希蘭已經站在禮台之上,巴赫的“恰空”之聲響徹各個角落。
站於破窗之前的範寧心有所感,轉頭側望了一下。
於是遠在西大陸和南大陸的兩道生長中的虛影,也彼此之間隔空而望。
他們的目光跨越萬水千山,在這一刻,開始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