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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樂章 喚醒之詩(44):夜鶯小姐很煩(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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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醒之詩》,一首用於實現“喚醒之詠”的單樂章交響詩。

但不僅於此。

在之後,它同樣是範寧探討和隱喻輝塔上下層結構、穿越“燈影之門”的自創密鑰的基底——《d小調第三交響曲》的第一樂章。

露娜仍舊端端正正地坐在啟明教堂的禮台下方。

“老師好像又是在作曲,但就跟那些教會的‘花觸之人’一樣,用的是很神秘主義的方法,他之前說‘至少來個主教再說話’可能是真的!”

“看不懂,但很厲害就對了!”

她好奇地看著祭壇中電芒迸射、紙頁紛飛,看著範寧長發飛散、襯衫飄舞,指尖接二連三劃破空中的霧氣與流光。

“‘巨人’一作雖描繪了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音流畫卷,但回頭反思終究浮於表麵,安東老師在末樂章想表達的那種內核也沒有完美地升華出來……”

“所幸經過‘巨人’與‘複活’的創作積澱,現今我的技法、我的經曆、以及對居屋高處的理解都更加趨於成熟,我將在這部交響曲中重新定義自然界的各種聲音,先是世界表象,再到世界意誌,最終讓整個天地為之奏唱發聲!”

南國十多日旅程中的見聞與思考,此刻在範寧入夢中,全部化作無窮無儘的靈感火花攢射而出。

“第一樂章《喚醒之詩》的表象是‘好山好水’,是一首自然頌歌,是一曲‘夏天進行曲’,對音樂感知浮於表麵的人都會這麼認為。但其實本質是暴力與田園詩的對立,命題‘愛是一個疑問’將被明確提出,當這首有待上升的、象征粗暴原始狀態的愛之交響詩被奏響,諒必能引發‘芳卉詩人’的回應。”

“先是主題。”一道醞釀已久的旋律在範寧的內心聽覺中響起。

眼前的一張終末之皮浮現出淡淡音符印痕,這條旋律以四度上行作為每個樂節發展的動機,節奏沉重均勻,音程結構莊嚴樸素。

是一條南大陸民間常見的哀樂,範寧曾多次聽起,每當商隊中有鮮活的生命被埋入泥土開始腐爛時,同行的旅者們就會唱起它,以作為簡短的葬禮儀式禱文。

但在範寧的注視和淩空虛劃下,這些音符先是移調至d小調上,彼此間音高關係產生了細微的挪動,均勻的節奏型也被做了長短不一的二次分配,並且,絕大部分音符都被標上了“>”的強奏標記。

赫然變形為了進行曲般的律動。

其民間小調哀樂素材的原型,又使其帶著稍稍悲壯和慘淡的音樂性格。

進行曲般的哀樂,哀樂般的進行曲,對立,從這裡就已經開始了。

當它們第二遍在範寧的內心聽覺中響起時,變成了由圓號吹響的聲音。

喚醒沉睡的“芳卉詩人”的哀樂,夏天的起床號。

“南國盛夏的愛是熱烈而直率的,處於原始和粗暴狀態的疑問也不需要任何鋪墊,我前兩部交響曲引子開篇所用的霧狀音帶或弦樂震音,在這裡將被舍棄,它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它不用任何伴奏,主題在開篇由8把圓號直接吹出!……圓號,特殊的音色,金屬感中又帶著溫潤,性格最像木管的銅管,可謂是銅管組與木管組中間的過渡地帶,這也是對立,這個配器選擇同樣也是對立的一部分……”

範寧又是淩空劃出幾筆,在主題進行的後半部分,大管、長號、大號、弦樂器和打擊樂出現了齊刷刷的向下五度震擊音符,就像模仿著原始部落人群手下的擊鼓之聲。

一小段陰鬱晦暗的柱式和弦,連接起管樂器沉悶而遲緩的同音起伏,此之謂“神秘動機”,接下來是定音鼓持續敲響的微弱三連音,這一切讓人意識到,虛無中似乎有什麼神秘而強大的事物在複蘇。

接著,這段引子各音樂材料的靈感碎片激射而出,紛紛烙印在幾張懸停在空中的紙張上麵:

“哼鳴:大管與低音大管對自然的頌歌,起伏平緩,帶著顫音,似厚重的男低音哼鳴……這是田園詩!”

“躁動:大號和低音大號用d小三和弦加入打擊樂的不安三連音,同時在中提琴聲部也出現了灰暗的震音……這是暴力!”

“拂曉:來自‘巨人’第一樂章的完全複刻,管樂雙音,往高八度跳進,表示一縷晨光穿出雲層,刺破天際……這是田園詩!”

範寧眼眸中突然金色流光一閃,凝膠胎膜中象征“緋紅兒小姐”神性汙染的d小大七和弦,被他的靈感絲線纏繞裹覆,然後投入到了小號的聲部譜線之中!

此組和弦一出,在啟明教堂外圍的移湧空間裡,混合著鮮血與愉悅的神性開始凝聚成團。但由於那個源頭隱藏在層層難以得見的裂隙之中,這些隱秘的滋味,隻能漫無目的地溶解著夢境中不相乾的重重幻象。

“緋紅兒小姐”的靈感念頭無法直接尋覓到此,但知識可以,移湧和輝塔本就是由輝光折射下的知識所構成,它們是可以無限分享、流動和讀寫的信息,隨著範寧對其探討,總有一些神性的汙染開始從移湧中侵染過來。

“哢嚓!哢嚓!”

露娜看見教堂的彩窗突然出現了裂痕,空氣中的淡金霧氣帶上了緋紅之色。

就在此時,交響大廳,瓦爾特執棒下的“巨人”第四樂章,同樣象征神性、並帶著淨化之秘的“聖詠動機”被圓號手被吹響。

教堂內的血色迅速變淡。

也有一些殘存的“池”相汙染,仍然頑固地朝向禮台流淌而去,然後撞擊在祭壇的無形邊界上,似積雪遇到火焰般徹底消融。

而祭壇中的範寧絲毫不為所動,他繼續拆解著《喚醒之詩》引子各部分音樂材料的靈感,而涉及“緋紅兒小姐”的知識,不過是對立中的一部分。

“**:小號以粗暴而躁動的聲響,仰天吹出凝膠胎膜上的re、fa、、#do四個音符,並在最不協和、感官最為刺激的#do上懸停,歡愉和**持續足足三個小節……這是暴力!”

“揚升:沉寂已久的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以fff的力度奏出極速向上的音階,先是7連音,再是8連音,最後還有10連音,就像從完全靜止的呼吸中恭迎新生…….這是田園詩!”

“錘擊:每次揚升帶來的高音,都用向下三度的旋律作結,並伴隨著打擊樂的一聲殘忍錘響,象征新的生命被無情滅殺,鮮活的**終將在泥土中腐爛……這是暴力!”

範寧衣衫飄舞間,這些被他賦予了不同素材的終末之皮開始加速旋轉,並依次填入總譜的不同聲部和不同小節,有的前後連接,有的同時並行,有的交替循環,還有的部分錯開、部分重合、形成對位……它們以深奧的規律探討、衍變、推進,就像舉行著一場受到某種原始力量支配的神秘儀式。

引子過後的呈示部,“哀樂進行曲”主題被範寧用圓號和小號繼續續寫,音程上下跳躍,節奏生硬堆砌,甚至有一種冷酷而暴虐的感覺。

而接下來的“夏日清夢”副題,則似乎表現了沉睡的生靈在起床號之下睡眼惺忪,仍不願第一時間醒轉的神態,範寧寫下了用雙簧管和小提琴接連呈現的旋律,它們帶著一絲纖細的歌唱性,類似風吹過葉片,或小鳥或其他動物的叫聲……

半個多小時後,範寧徐徐在聽眾席上睜開眼睛,接著是露娜,她被現實與夢境的來回切換弄得有些發懵。

在啟明教堂中揮灑靈感,思維速度和記錄效率都極高,雖然醒時世界流逝的時間不算長,但第一樂章《喚醒之詩》的主要架構已被範寧搭好。

事實證明瓊的建議非常穩妥,自己的機會把握也非常恰當,移湧秘境中探討藝術+《第一交響曲》的淨化效力+神性琴弦構築的封閉祭壇,讓自己以極限高位階的靈性水平,穩穩抗住了拆解半個執序者級彆隱知的汙染。

接下來將《喚醒之詩》收尾的事情也就更簡單了。

此時正逢“巨人”交響曲末樂章完結,聽眾席掌聲響起之時。

露娜也在跟著鼓掌。

聽眾的反響還不錯,甚至有不少起立喊“bravo”的人。

但除此之外無事發生,未能喚醒。

範寧又讓露娜從挎包內拿出紙筆,唰唰的快速寫字聲響起。

“麻煩你幫我將它呈遞給指揮先生。”掌聲和歡呼聲中,範寧示意站在包廂門口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員走過來。

“現在嗎?”這位工作人員禮貌接過。

這種事情不算少見,一位著名指揮家具備相當的社會地位,也是相當多樂迷心心念念的偶像,這樣的公眾人物會有人巴結示好、有人意圖合作、有人拜師學藝、有人表達傾慕、也可能是呈遞作品冀求指點,抑或單純藝術上的感謝讚揚……

不過這回紙張上的內容她完全不能理解,這不是信,也不是樂譜,上麵是一些零散的標號與數字,如“i,7-81”、“iii,4-6”、“iv,-40”之類的,除此外還有一些可能與音樂相關的符號與術語,她不太確定。

唯一能看懂的是一枚麵值為1的金幣。

這就夠了,本身這就是服務職責,有了它隻會讓自己的服務更加發自內心地真誠。

“我會在等下返場的謝幕間隙為您送到,但不保證瓦爾特指揮會有回應。”

工作人員愉快地道謝,身影從旁邊的通道裡退出。

……

差不多的時間上下,緹雅城另一處重要的藝術中心,埃莉諾國立歌劇院。

環形的露天大劇院各處裝點著鮮花與燈火,以桃紅色為主調的座椅裝潢,經此番熱情的豔麗光影點綴後,更加令人怦然心動。

一道道長長拉起的彩帶,將聽眾席分成了內外兩個不均等同心圓,內側幾排空空蕩蕩,唯獨升起來的的樂池席前兩排坐著評委與工作人員,而彩帶以外留著的兩千聽眾席則人頭攢動,遊客和市民們花費個先令,便可以入場一睹名歌手定選賽的參賽者風采。

這無疑是很親民的價格,是“花禮節”期間消磨時光的好去處——隨時交費,隨時入場,不限時間,隨時撤離,座位是靠前、靠後還是坐走廊台階取決於先來後到和一些運氣,唯一的要求是應在歌手表演時保持安靜,否則可能會被身邊的市民給轟出去。

不過此時舞台的通道後方,某一演職人員休息室裡的夜鶯小姐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等太久了!

下午三點就開始的名歌手定選賽,她已經等到了晚上八點多!!

今年拿到“花禮節”內部邀請函,並通過了初篩的歌手共有60位。

這個數量比去年增長不少,她早就知道,本來覺得仍不算多。

但是今天她才意識到,一人準備兩首歌曲,算上人一組候場的進出場動作,算上介紹報幕,以及部分人得到的評委心血來潮的批評或建議,一人平均下來得耗費近10分鐘……

五個多小時過去了,現在第3-40號這一組才剛剛進去候場,而自己抽到的是46號……

“唉,我還想著能去節日大音樂廳找老師聽音樂會……”

此刻,安覺得自己身上哪哪都不舒服,自己平時在夏季喜歡穿的是t恤、短褲和帆布鞋,今天這身拖尾禮裙讓人感覺渾身都伸展不開,胸口和肩頸處被勒得難受,高跟鞋讓腳踝有些脹疼,而且,臉上塗搽的粉讓自己覺得肌膚完全無法呼吸,可惡的是還已經補了三回妝了……

坐在評委席中間的呂克特大師也覺得自己很難受。

這位年紀已經七十餘載,在南大陸備受尊崇的“新月詩人”,有著一幅棱角分明且方正寬闊的臉龐,嘴總是喜歡抿成一條細線,稀疏的淡金色卷發自然垂在兩側,略微中和了其不苟言笑的氣質,但仍然讓人覺得威嚴且難以親近。

主要是心裡很難受。

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聽吐了。

彈鋼琴伴奏的助手都換了三個,可是自己卻下不來台,他此時無比後悔為什麼自己要答應在定選階段就過來當主評的事情。

“今年你們是標準放寬了嗎?怎麼選了這麼多內部渠道的上來?”歌手表演間隙他出聲表達疑問。

“呂克特大師,今年仍是以‘持刃者’的推薦為保入門檻的。”他右邊穿著教會披風、容貌俊美的歌劇院負責人埃莉諾親王解釋道。

“今後除非是‘鍛獅’的推薦才保入,‘持刃者’的推薦仍要篩去一部分,讓他們老老實實去從泛選走起。”

“遵從您的意願。”埃莉諾親王的回答態度十分恭敬。

“庫慈小姐,把後麵還剩的參賽者簡曆表格一並給我拿來。”他想了想又說道。

“好的,老師。”另一評委席上的名歌手庫慈立即起身。

呂克特臉上此時有些煩躁,又內心暗自歎息一聲。

藝術領域的確看師承和平台,推薦製度自古有之,而且以往確實出了不少好苗子,自己的得意門生庫慈小姐就是這樣進入視野的,十年前第一次參賽就一舉奪冠成名。

但近年來這推薦上來的人,質量是越來越差了,他嚴重懷疑某些藝術家、王室貴族或神職人員是不是給錢就簽,或者看對方外形不錯就簽。

趁著呂克特低頭翻閱歌手資料之際,他左邊的偉大遊吟詩人、節日大音樂廳的音樂總監塞涅西諾這時也嗬嗬笑著開口:

“呂克特大師,待會我的學生,埃莉諾公主‘布穀鳥小姐’就要上場了,絕對是能讓您滿意的好苗子。”

呂克特沒有接他的話,仍在翻閱歌手資料。

兩分鐘後,被各種浮誇的推薦語和資料弄得頭昏腦漲的他,徹底放棄了定點挑人的想法,大手一揮:

“剩下的人彆再分什麼組了,全部把他們給我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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