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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記錄隱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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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夢境中抽返的那一刻,那根帶著淡金色紋路的指揮棒,被範寧不舍地緊緊握住。

就像在滔天洪水中抓著樹枝,在黑暗深淵中提著燈火,在同戀人訣彆之際不願放手。

範寧睜開眼睛,看到書桌上裝有綠植嫩枝的玻璃瓶正閃著光,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床單,浸透於房間的每一處物件。

靈性中殘留的違和感揮之不去,另一種不同於此前的“燭”之回響,正從星靈體往下沉降,初識之光也許暫時可探向遙遠的天穹,將“不墜之火”的烈焰極小比例地與身邊事物交換。

他躺在溫暖的絨毯裡,右手手掌緊握,但其間什麼也沒有。

踏入中位階並非如此簡單,自己也並沒有在醒時世界看到指揮棒,抑或它並不是移湧物質,隻是輝光多次折射出的億萬幻象之一。

愜意又孤獨,輕鬆又失落。

但他來不及品味這種微妙的感覺,而是飛快掀開被子,坐到桌前,擰開鋼筆帽,嘩啦啦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那些在移湧中冒著風險獲取的隱知和靈感,之前在“啟明教堂”時自己覺得狀態很穩定,但從此刻醒來開始,夢境記憶如爐火煆燒積雪般迅速消融!

「一、名為“烈陽導引”的“燭”相咒印,強度可在4-7階不等,製作方法從移湧中帶出“沐光回響”,在靈性的殘留違和感未散時舉行秘儀,見證符為“不墜之火”,刻於移湧物質“爍金火花”,祭壇相位調和比為…能量揚升方法為…獻祭物為…秘氛配方可選…需誦念神聖驕陽教會未曾公開的秘密教義…」

範寧手中的鋼筆飛速書寫著,為趕時間,字跡潦草得隻有自己能看懂,並且省略了很多次要表述,這讓某些信息變得支離破碎,某些又過於抽象,語焉不詳。

「二、“燭”的終極意義之一在於“啟明”,見證之主“不墜之火”有指代形象,即世界表象的太陽,祂準予人們誦念祂的名,並認可這一指代,故而太陽可以短暫直視。」

「三、再現音樂引發靈體共鳴的原因可能和“啟明”有關。」

「四、見證之主“無終賦格”執掌的“燭”側重激情與靈感,祂還執掌…執掌…」

範寧的眉頭深深皺起,思緒如拳頭般緊握,記憶如流沙般滑走,他抓了一把自己頭發,無奈塗改成「“無終賦格”執掌的相位不隻有“燭”。」

室內陽光一寸寸地消散,最後重現烏夫蘭塞爾一貫的陰鬱天色。

「五、《第一交響曲》……」

夢中腦海裡曾響起一些旋律,它們先是安東老師未完成交響曲末樂章的巨人動機、魔鬼動機、聖詠動機,後麵則出現了變形和發展,或可用於其他樂章。

範寧快速往前翻了幾下,那一頁謄抄著三個原本動機的譜例,下麵還有一些空餘五線譜,此刻“嗤拉”一聲,整頁被範寧撕下來,湊到了第四點隱知下麵,準備對照著記錄新的素材。

他手上不敢怠慢,飛速連筆,畫完了高音譜號和低音譜號,一個括弧將它們括起來,組成臨時性的鋼琴縮略譜。

然後手中的筆就停住了。

第一個音是什麼來著?

自己…好像不記得了??

那些音響效果的感覺還在,有些是情緒,有些是場景,有些還有明確的配器寧靜之中的模仿鳥鳴的短笛聲、刺破雲層的朝陽、原野中樸實愉快的大提琴旋律…粗獷熱烈的鄉村舞蹈…看似沉鬱的、用卡農手法寫出的葬禮進行曲…短促,帶著戲謔跳音的雙簧管聲音…

但自己真的一個音都不記得了。

範寧頗為崩潰地用力甩頭,然後強迫自己再次搜刮一遍記憶。

總得寫出點提示吧?

他的目光先是失焦,最後聚焦到了末樂章三個原有主題的最後一個聖詠主題上。

d大調,純四度下行模進,簡單的經過音後,反向跳進落地,節奏勻稱、聽感明朗、落落大方,象征神性與淨化。

範寧提筆,把安東老師寫出的這條旋律前兩個音勾了一個圈。

一高一低,純四度,——i——,就像人的一組呼吸。

然後他在隱知第四條序號後寫道

“《第一交響曲》靈感或可采用這一組四度音程‘呼吸動機’,作為貫穿全曲全樂章的邏輯線。”

除此之外的記憶全部消融。

“啪。”範寧合上筆記本,靠在座位上,長舒一口氣。

一覺睡到天亮換來的是清醒頭腦,他開始思考當下需要關注的幾件事情。

“超驗俱樂部”的信息杜邦已在著手調查,勞工案的權益爭取,則麵臨著較長的時間周期;作品選拔大賽複試結果落幕尚需時日;“愉悅傾聽會”的線索等待校方的進展;下周期末考試沒什麼值得說道的,時間還是要占用幾天,然後就可以享受在校期間最後一個寒假了。

嗯…其實目前最沒有頭緒的是瓊的問題。

自己之前本來是準備找個機會,把瓊引薦到博洛尼亞學派,幫助她獲得官方身份,畢竟她的家族出身完全符合條件,博洛尼亞學派不會拒絕補充一位年輕又可靠的有知者會員。

但在羅伊那邊打聽完消息後,範寧覺得這個心思暫時沒法動。

博洛尼亞學派對於晉升路標的登記和審核,比指引學派還要嚴格,加之瓊已經錯失了類似自己一樣蒙混過關的機會,她隻能選擇“高靈感者偶然進入移湧”的路子。

被博洛尼亞學派考察1-3年,並定期向特巡廳彙報,這太容易出岔子了,範寧可是清楚,瓊的身上有一些特殊的秘密。

指引學派理論上不看出身,實際上則少有貴族入會,就算自己能再爭取到一個金貴的編製,奇怪的審批申請會引起特巡廳的額外注意,考察期的風險不會比在博洛尼亞學派低。

隻能低調行事,看看之後有什麼好的辦法了。

……

時間一晃到了十二月最後一天,離聖萊尼亞大學放假已有一段時日。

新作陳列館內光線明亮,柔和的熏香讓人放鬆又清醒,這裡從不會有留聲機播放唱片,以免乾擾到樂迷對譜例的欣賞和判斷。

“佩德羅勳爵,晚上好。”年輕的侍女行禮,“今晚的音樂會馬上要開場了,您要不要先…”

“不去了,最近我的興趣在年輕藝術家們身上。”佩德羅勳爵身材發胖,圓臉上的小眼睛卻很有精明的神采。

這位紳士是音樂廳、美術館和拍賣行的常客,雖然僅有男爵爵位,但富有程度在烏夫蘭塞爾的小貴族圈子內首屈一指,原因就在於他頗為自得的藝術眼光和快準狠的投資手段。

陳列館內此時駐足的樂迷不多,更多的人正在匆匆忙忙往交響大廳趕,佩德羅彷佛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周,然後向某組展覽位前投去了目光。

“見鬼?”他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這部作品位於聖萊尼亞大學的學生展示區,目前在樂迷票選中人氣一般,不過佩德羅自有他一套價值判斷和投機技巧,他在幾天前貼下了一張署名的手稿競價紙條,標價50磅。

怎麼自己的綠色紙條,今天被另一張紅色紙條給覆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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