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看到是包來順，便靠邊停車，推門下車。
包來順緊走兩步，迎上前來，笑道：“張市長好！”
張俊和他握了握手，笑著問道：“包縣長，你怎麼在這裡？”
包來順當然不是特意在這裡等候張俊，他是正好從後視鏡看到了張俊的車子，所以停下來等他。
兩人換了根煙，各自點上。
在這寒風中抽煙，自己抽一半，風順走一半。
兩人談到春節拜年的事情，包來順要到京城跑一趟，給相關領導拜年。
“我現在正在發愁呢！梅山走出去的幾個京官，其他人都好應付，唯獨梁老不好送禮。”包來順皺著眉頭，道，“張市長，你們怎麼準備的？”
張俊瞅了妻子一眼，輕咳一聲，道：“我們都沒有準備什麼禮物，就是上門拜訪一下。”
包來順愕然道：“不會吧？那領導們能開心？”
張俊知道，很多地方官員，每年都要絞儘腦汁，給相關領導送禮。
平時送禮的話，遇到拒絕的機率很大。
春節期間的確是個送禮的好機會。
但怎麼送禮，送什麼樣的禮？才能被領導接受？這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送輕了，領導記不住你，送重了，領導肯定不敢收。
張俊知道包來順所說的梁老是誰。
梅山走出來的人，有個小圈子，大家平時雖然很少聯絡，但偶爾也會小聚。
張俊之前為了拉項目，也曾經找過梁老。
梁老愛好書法繪畫，喜歡收集字畫。
送禮當然要投其所好，可是真正的名人字畫，價格十分昂貴，除非對方真能幫到實質上的忙，能批個大項目，否則送大禮也不劃算。
像這種平時拜碼頭，聯絡感情的禮品，送差不多的就行了。
當著林馨的麵，張俊也不好多說，隻道：“領導們又不是貪那幾個禮物的人。”
包來順猛的醒悟過來，林馨可是中紀委的人！
當著林馨的麵，討論給彆人送禮的事情，的確有些過分。
還好林馨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在旁邊跟家裡人打電話。
包來順嘿嘿笑道：“張市長，我知道你有個畫家朋友，我想請你幫忙引薦一下，看看能不能請他兩幅墨寶。當然是有償的，按市價給潤格。”
張俊明白他說的人，是指莊文強。
在張俊幫忙炒作下，莊文強在省內算得上小有名氣，隻不過畫這種東西，太過高雅，真正欣賞並需求的人並不多，再加上藝術家大多不善經營和理財，所以很多有名氣的畫家，生活過得和普通老百姓一樣拮據。
“包縣長，你說的是畫家雲中鶴吧？”
“對對對，就是雲中鶴老先生。”
“哈哈哈！”
張俊縱聲大笑。
包來順一臉懵懂，撓了撓腦袋，尷尬的問道：“張市長，怎麼了？”
張俊笑得肚子疼！
“哎唷！包縣長，雲中鶴是我同學，可以稱他為先生，但絕對算不上老先生。”
“啊？”包來順失笑，自己輕輕的掌了幾個嘴巴，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藝術家能成名成家，必定都是有一把年紀的人。”
張俊止住笑，道：“你想要他的畫，倒也容易。我家裡就有現成的。回頭我給你兩幅吧！”
“哎喲，太好了！我正為此事發愁呢！”包來順如釋重負的道，“用雲中鶴先生的畫作送給梁老當拜年禮物，梁老應該會接受！張市長，你幫了我的大忙了！那我現在就跟你回家去取？”
“畫放在省城。”張俊問道，“你哪天要？”
“我初三去去京城，太晚了也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嗯，我們也是初三回省城，到時你來找我，我把畫給你。”
“張市長，請問一下，這個潤格怎麼算？大概是多少？我好事先準備好。”
“嘿！咱們之間，就不要談錢了！多俗氣啊？我送你兩幅得了。”
“張市長，那可不行！畫家創作也是需要成本的，還需要一個漫長的成長過程。就跟高科技的產品一樣，也有個研發成本嘛！你也是花錢買來的，我怎麼能讓你虧本呢？”
“嗯，這樣好了，你看著給點就行。我當初買他的畫，是用來裝飾新房用的，剩下幾幅。”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張市長，那你們先忙，我回頭再到你家拜年。”
張俊和林馨上車離開。
林馨坐在副駕駛位上，說道：“你們基層官員，非得這麼送禮嗎？這不是在腐蝕領導嗎？”
張俊嘿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有意見。就算是普通人，也講究人情往來吧？過年過節，送點小禮物，怎麼就腐蝕人了呢？又不是送金山錢山。那你說，如果你是領導，彆人都送禮，唯獨我們不送，那以後跑項目的時候，你會關照誰？”
林馨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我要是領導，壓根就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送禮！任何禮品都不會收！包括你們說的字畫，還有什麼煙酒茶葉。”
張俊無奈的道：“那你承不承認，我國是一個人情社會？在我國文化中，自古以來，人際關係和人情往來被看作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注重家庭、親戚和朋友之間的關係，常常通過互相幫助和交換人情來維護和加深這些關係。”
林馨無法反駁，道：“是又怎麼樣？那也不能給領導送禮。領導更不應該收這些禮！”
張俊笑道：“老婆，那我得提醒你了。如果大家都這麼自律，還需要成立你們紀委嗎？紀監委和反局貪的同誌們，是不是都是轉崗？”
林馨撩了一下秀發，瞪著他道：“你這是歪理邪說！你的意思是，是貪官養活了我們紀監委和反貪局的人？我跟你說，如果人人自律，那也隻能減少我們的工作量，我們絕對不會轉崗或者失業。難道人人遵守交通規則，就不需要交警嗎？你以為交警隻管罰款呢？或者說，人人講衛生，就不需要環衛工人了？請問，社會上已經產生的垃圾和公共環境的清潔，誰來處理和維護？”
張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這是一個悖論，我們不必討論。現在的事實就是，我們生活在這樣的人情社會，你不隨波逐流，就隻能被淘汰。世人皆醉我獨醒？那是什麼樣的下場？你有背景，你有資格清高，你不必仰人鼻息，你不收禮也有錢用，你不送禮也能升官。可是彆人呢？”
林馨默然無語。
其實，張俊也在想，今年帶什麼禮品去送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