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我其實一直在試探你,很多次了。”阿良看著方知寒道。
方知寒抬起頭,目光直視阿良。
“那阿良你覺得我咋樣?”
“你覺得,我能護住寶瓶他們的周全嗎?”
“你可以的。”
阿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方知寒的肩膀。
“彆誤會啊,我不是對你有信心,我是對齊靜春的眼光有信心。”
阿良繼續說道:“你的脾氣很對我胃口,其實我很願意多護送你們一段路程。”
“但是眼下出現了一些意外,恐怕計劃有變了。”
說著,阿良緩緩摘下頭上的鬥笠,隨手丟在一旁。
他的衣袖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雙手分彆按在腰間的綠色竹刀和狹刀祥符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某種無形的束縛,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沒有了鬥笠的遮蔽天機,沒有了某種刻意為之的壓製,阿良終於能夠舒展身姿,不再束手束腳。
他的氣勢如虹,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紅燭鎮的街道上燈火闌珊,岸上的桌椅忽然開始微微搖動,河中的畫舫也隨之晃蕩。
李寶瓶、李槐和林守一感覺到異常,先後跑到了驛站的小院裡。
阿良站在他們麵前,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懶散的笑容,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認真。
“來來來,阿良大爺今兒高興,又跟你們分贓了,你們就偷著樂吧。”
阿良拿出一摞黃紙符籙,遞給林守一。
“這些符籙你可以好好研究,不要輕易浪費了。”
他拍了拍林守一的肩膀,目光中帶著幾分期許,“如今所有人當中,你林守一是第一個修行中人了,以後可要更加珍惜自己的前程。”
林守一接過符籙,神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將那疊符籙與《雲上琅琅書》一起小心翼翼地藏在懷中,仿佛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阿良轉頭看向李槐,笑眯眯地說道:“李槐,那頭小白驢就留給你了。”
“它雖然脾氣大了點,但腳力不錯,以後趕路也能省些力氣。”
阿良笑了笑,又看向李寶瓶。
李寶瓶卻搖了搖頭,“阿良,我什麼都不要。”
阿良挑了挑眉,故作驚訝地說道:“真不要?那我可就真不給了。”
李寶瓶抿了抿嘴,依舊搖頭:“我不要。”
阿良哈哈一笑,還是摘下了腰間的銀白色的酒葫蘆,拋給李寶瓶。
“收好嘍,這隻小葫蘆可是世間最好的養劍葫之一,尋常的養劍葫根本無法與其媲美。”
阿良想起李寶瓶說過自己在小鎮的住處,便又叮囑道:“小寶瓶,你們齊先生說過,在你們小鎮的福祿街和桃葉巷,至今還隱藏著一樁不小的機緣,你哪天回家了,可以去尋一尋。”
阿良最後對背劍的少年笑了笑。
“少年郎小小年紀,心思這麼重,可不好。”
“來,給阿良大爺笑一個。”
方知寒聞言,咧嘴笑了笑。
李槐突然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怯生生的試探:“阿良,你該不會是要……那個了吧?怎麼感覺像是在交代後事啊?”
阿良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道:“有多遠滾多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
李槐歎了口氣,重新坐回方知寒身邊,低聲嘟囔道:“我娘,我姐,還有我爹,現在離這兒已經夠遠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一句幾乎帶著哽咽,“阿良,你彆走行不行?以後我再也不罵你了。”
阿良聽到這話,原本懶散的神情微微一滯,欲言又止。
廊道不遠處,一團陰影緩緩凝聚,仿佛從虛無中浮現出來。
黑霧繚繞間,一個高大的身影逐漸清晰,除了一顆頭顱五官分明,其餘部分皆隱沒在濃稠的黑霧中。
那雙沒有瞳孔的雪白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瘮人。
他的身形若隱若現,宛如一條入雲蛟龍,見首不見尾,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壓迫感。
這尊陰神微微點了點頭,動作雖輕,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
阿良見狀,笑了笑,語氣輕鬆地說道:“那我就把這些孩子交給你了,最少護送到大驪野夫關。”
“之後的路,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
“總這麼老母雞護崽子,終究不是個事。”
那尊陰神沉默片刻,隨後用小鎮方言開口問道:“前輩,你為何願意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陰物?”
阿良聞言,擺了擺手,“來曆不明?你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
“我阿良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看人看事,從來不是靠眼睛,而是靠心。”
方知寒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尊陰神的身份,正是顧璨的父親。
然而,他並沒有道破,隻是靜靜地看著。
那尊陰神見阿良如此坦然,也不再追問,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這份托付。
黑霧在他周身緩緩流動,仿佛在回應他的情緒。
他的目光掃過方知寒四人,最終停留在方知寒身上,雪白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阿良見狀,拍了拍方知寒的肩膀,笑道:“行了,接下來的路,你們就跟著他走吧。”
“記住,江湖路遠,凡事多留個心眼。”
阿良原地站定,壓了壓腰間的竹刀。
“之前跟你們說本大爺多牛,你們還不信,今兒就讓你們這些小家夥親眼瞧瞧。”
“要打就打老的大的,這些小魚小蝦沒啥意思,走了!”
雷鳴般的轟隆一聲,漢子的身形刹那間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