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光黯淡。
一個提燈老人緩步走在紅燭鎮內,手中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
忽然,他的麵前出現了三道身影。
紅燭鎮的城隍、文昌閣的文聖、武聖廟的武聖,三位神祇同時現身。
“想必你們三位已經收到朝廷的密令,阿良此人非同小可,若不及時截殺,恐怕後患無窮。”提燈老人道。
提燈老人聞言,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他知道,阿良的實力絕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此次紅燭鎮方圓千裡之內,已經集聚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山水正神、土地河婆,以及城隍閣和文武兩廟供奉的神祇,目的隻有一個。
截殺那個叫阿良的佩刀男人!
隻是不知為何,提燈老人心中依舊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他低聲喃喃道:“阿良,究竟是何方神聖?”
江神祠內,氣氛肅穆而凝重。
兩位江水正神並肩而立,周身彌漫著霧蒙蒙的水氣,仿佛與江水融為一體。
其中一人手持一杆黑黝黝的鐵槍,槍身上時不時有金色銘文閃爍亮起,散發出淩厲的殺氣。
另一位則手臂上纏繞著一條青蛇,蛇身靈動,時而張開小嘴,吐出一口口雪白色的氣息。
這兩位江神的存在,讓整個江神祠都籠罩在一股無形的威壓之中。
枕頭驛。
“站穩了!”阿良輕喝一聲。
他彎曲手指,先在方知寒肩頭輕輕一叩,隨後出手如飛,指尖在少年心口連點了七八下。
方知寒感到體內有一股溫熱的氣流隨之湧動,仿佛有一條無形的龍脈在他體內蘇醒。
與此同時,方知寒的心湖之上激起層層漣漪,阿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記住體內這股氣的起始,記住所有氣府名稱和運轉路線。”
方知寒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感受著體內的變化。阿良繼續說道:“此乃世間養劍的頭等氣府,是為一停。過三山六關,至扶乩穴為二停。急掠六洞九府,此純陽府,做第三頓……”
隨著阿良的指引,方知寒體內的氣流如龍遊走,穿過一個個氣府,最終彙聚於丹田。阿良的聲音漸漸放緩,但依舊清晰:“此為最後一停,總計十八停。”
“你要好好記牢了,這劍氣十八停乃是劍道根基,若能融會貫通,將來必有大成。”
方知寒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引導著他,讓他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那股氣的起始與流轉。
他知道,阿良傳授給他的不僅是劍氣的運轉之法,更是劍道的精髓。
阿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地說道:“行了,今晚就到這兒吧。”
“練劍如練心,急不得,慢慢來。”
方知寒睜開眼睛,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聲問道:“阿良,你是不是要走了?”
阿良點點頭,提起腰間的小葫蘆,仰頭喝了一口酒。
酒香在空氣中彌漫,帶著幾分清洌與苦澀。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頭望向夜空九九沒有言語。
片刻後,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對麵的少年。
方知寒的眼眸乾淨而明亮,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沒有一絲雜質。
阿良望著這雙眼眸,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那是一個青衫讀書郎,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卻依舊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阿良,我想好了,我覺得讀書沒用,煩得很!我齊靜春要跟你一起闖蕩江湖!喝最烈的酒,用最快的劍,騎最好的馬!”
那個時候,名叫齊靜春的少年,眼神清澈而堅定,與眼前的方知寒如出一轍。
他們一樣聰明,一樣鋒芒畢露,一樣想跟彆人講自己心裡的道理。
阿良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懷念與釋然。他對方知寒說道:“曾經我和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說過一句話。”
“我跟他說,他讀書比練劍更有出息。’”
“現在我覺得應該對你也說一句。”
“相信我,你練劍比讀書更有出息。”
“好!我信你!”方知寒笑著答應。
阿良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開玩笑。
這麼好的苗子,不練劍豈不是白瞎了?
這個一眨眼功夫就學會了劍氣十八停的小子,若是不當劍修的話,世間豈不是又得多出一個不是劍修卻用劍的讀書人?
浩然有一位‘人間最得意來’就夠了。
阿良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隨意:“方知寒,齊靜春到底有沒有死?”
方知寒聞言,微微一怔,轉頭看向阿良。
“其實我看見了你收到的那封信,但我感覺得出來,那封信不是齊靜春寫的。”阿良道。
阿良之所以有此問,是因為他不願相信齊靜春已經離去這個事實。
這個沒心沒肺的漢子心裡,其實一直留著一抹希望。
萬一呢?
方知寒點了點頭,“你猜得沒錯,那封信確實不是齊先生寫的。”
阿良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耀眼的光芒。
“這趟來大驪,我其實是想跟有些人嘮嘮嗑。”阿良咧咧嘴道。
“我就是想告訴他們一件事,齊靜春不在意的事,有人在乎。”
他忽然伸手隨意一彈指。
遠處的觀水街小巷中,那間書鋪裡,自稱衝澹江李錦的年輕掌櫃正坐在櫃台後,額頭忽然如遭重擊!
整個人都倒飛出去,直接破牆而出,跌入了隔壁店鋪。
把隔壁店裡的夥計被嚇得噤若寒蟬,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所措。
阿良嘀嘀咕咕道:“神仙打架,在一旁看戲不就好。”
“一條小小錦鯉,真以為自己見識過大江大浪了?”
“我阿良見過的江山湖海,比李槐那小崽子吃過的米粒還多……”
阿良繼而向身側淩空一抓。
在院牆那邊,一條青色遊魚模樣的袖珍精魅忽然現形,拚命掙紮卻無法逃脫。
阿良手掌往回一扯,那尾青冥魚便被他拘束在掌心。
更加出奇之處,在斬斷與主人的神意牽連後,這條本該奄奄一息的靈物,居然比先前更靈氣充沛,在阿良的掌心扭尾遊曳。
“你小子福緣也不淺啊,和李槐那小子真是不相上下。”阿良指著方知寒笑道。
阿良看著掌心中的青冥魚,“你得到的那本《青衫遊記》裡,其實已經有一尾青冥魚。”
“加上如今這尾,算是湊成一對了。”
“這兩尾青冥魚對你來說,或許有些用處。”
夜色漸深,星光愈發黯淡。
阿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我也都做了。”
“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方知寒也站起身,“阿良,謝謝你。”
阿良笑了笑。
“謝什麼謝,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