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寒一行人離開後,書店裡恢複了平靜,但這份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年輕人李錦正坐在櫃台後,手中折扇輕輕拍著。
忽然,店裡又來了一位客人。
老人身形瘦削,背脊微微彎曲,手中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
李錦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到老人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連忙起身,恭敬地迎了上去。
“在下有失遠迎,還望郎中大人恕罪。”李錦躬身行禮,眼中帶著幾分激動。
這位老人,正是大驪禮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掌管天下山水正神的篩選評定。
雖然沒有最終的勘定權,但卻擁有至關重要的舉薦權。
這位老人的一句話,足以改變他的命運。
當年,老人還隻是個年輕人的時候曾路過紅燭鎮,受過李錦的恩惠。
李錦曾贈予那位進京趕考的寒酸士子兩本典籍,
原本李錦隻是覺得此子看得順眼,不曾想,那位寒士竟是一路升遷,如今已是大驪禮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
李錦一直竭力謀求那衝澹江空缺的江水正神之位,過去四十年來,他給那位郎中大人寄去多封書信,可無一例外,皆是石沉大海。
如今,這位老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李錦對這位老人自然是恭敬有加。
老人微微點頭,目光在書店內掃視了一圈。
“四十年前你就是這般容顏,如今你我再見,容貌依然,真是羨煞旁人啊。”
年輕掌櫃青輕輕握緊折扇,微笑道:“我們這些異類能夠生而為人,已是天大的幸事。”
老人點點頭,並未反駁。
“此事並非我不願幫你,實在是有心無力,隻要陛下不點頭,就算是禮部尚書開口都不頂用。”
李錦麵露苦澀,點了點頭。
“你可知那驪珠洞天?”老人又開口道。
李錦皺眉,“據我所知,那如今的龍泉縣皇帝敕封了三山兩水,共計五位山水正神,已是消耗了不少家底。”
“話雖如此,可如今那衝澹江的江水正神之位,你未必不能爭取。”
李錦聞言,心中一凜。
“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老人沉吟片刻,淡淡道:“近日紅燭鎮風雲湧動,你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常?”
李錦連忙答道:“晚輩確實察覺到一些不尋常的氣息,但具體詳情尚不清楚,大人若有需要,晚輩願效犬馬之勞。”
老人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讚許:“你倒是機靈。”
“此次行動非同小可,若是你能立下功勞,我會親自向陛下舉薦。”
李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連忙躬身道:“多謝大人提攜,晚輩定當竭儘全力,不負大人厚望。”
“不必多禮。”老人擺了擺手,淡淡道:“此次行動,你隻需密切關注紅燭鎮內的動靜,尤其是那些枕頭驛裡的動向。”
“若有異常,立即向我彙報。”
李錦連忙點頭應是,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完成這位老人交代的任務。
老人交代完畢後,便提著燈籠緩步離開了書店。
李錦站在門口,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以紅燭鎮為中心,方圓千裡之內,所有大驪朝廷敕封的山水正神、以及候補的土地、河婆,近期全部接到了待命的指令。
所有人都必須隨時準備參與一場規模空前的圍剿行動,否則將遭重罰!
大驪野夫關在內的南方邊鎮,出動了大量精銳騎軍,撒出了不計其數的斥候偵騎。
這些騎軍和斥候的任務,顯然是為了封鎖紅燭鎮周邊的所有道路,確保目標無法逃脫。
整個紅燭鎮,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
江畔,一名袒胸露腹的漢子懶散地坐在一根石柱頂端,手中握著一隻空蕩蕩的酒壺。
他隨手將酒壺丟入江水,濺起幾朵水花,隨後又從身旁拎起另一隻未開封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口。
江風拂過,酒香四溢,漢子卻顯得漫不經心,目光遊離,似乎在等待什麼。
遠處,一粒紅光逐漸逼近,原來是一名佝僂老人手提一盞大紅燈籠,腳踏石柱,如蜻蜓點水般輕盈掠過江麵。
又有一道雄壯身影從天而降,重重踩在另一根石柱頂端,石柱瞬間崩裂,而那身影卻穩穩立於江水之中,紋絲不動。
江水中,一名容貌平平的婦人逆流而上,步履從容,閒庭信步。
她頭頂三尺處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雪白珠子,光芒四射,將江底照得亮如白晝。
婦人慵懶地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抱怨:“足足走了一百多裡水路,連半件寶貝都沒撿著。”
“誰跟我說衝澹江底下有花頭來著?真是白費老娘力氣。”
石柱頂端的漢子淡淡道:“都規矩點,那位大人已經在紅燭鎮了。”
“那還喊我們四個來作甚?端板凳看戲嗎?”提著殷紅燈籠的老人沙啞笑道。
“希望如此。”
漢子喝了口酒,朝棋墩山方向大步走去。
他雖滿身酒氣,步履踉蹌,但每一步跨出,竟能直接橫跨五六丈,行走山路如履平地。
不多時,他便來到棋墩山的山巔石坪。
漢子打了個酒嗝,重重一跺腳。
不遠處,魏檗的身影緩緩浮現。
他手持綠杖,麵容俊美,神情卻陰沉如水。
漢子瞥了他一眼,笑道:“真是可喜可賀啊,總算打破了術法禁錮,說不定還有望自成山神,看來是得了天大的機緣啊。”
“有話直說。”魏檗冷冷道。
漢子抹了抹嘴,扔掉手中酒壺。
“那個叫阿良的家夥,到底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