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詞奪理。”
李玄明爭辯,語氣卻小了許多。
秦牧也懶得跟他爭辯,而是繼續道:“這四大階層基本上就是國家的構成,越是向上,位置就越少。
頂上的人為了保證權力不外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撒謊,哄騙,約束!”
“撒什麼慌,哄騙誰,又約束誰?”李貞聽糊塗了。
“將這個世界的真相,以一種荒誕的形式告訴下麵的人,哄騙他們相信這個世界的規則,以至於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再以嚴苛的律法約束,阻礙這些人上升的通道。”
秦牧指了指糕點的最底層,“隻有這樣,才能培養出更多勤勞乖巧聽話,又任人宰割的最底層百姓。
然後在美化苦難,歌頌勤勞,告訴他們,勤勞致富,豐衣足食。
可事實證明,勤勞不能致富,也難以豐衣足食。
如果耕種可以致富,那麼,天下百姓,將再無一塊地可種!”
李貞愣住了,他從沒聽過這種言論。
秦達皺眉,“逸雲,這話是不是太過片麵了?”
“我說錯了?”秦墨反問道:“你見過哪個農民種地種成百萬之家的?關中這麼多農民,有幾個一日三餐的?
說來可笑,一輩子種地的,到頭來混個溫飽都難。
不種地的,豐衣足食,隻需要張張口歌頌他們,便能錦衣玉食,這難道不是欺詐是什麼?”
秦達張了張嘴,竟無力反駁。
李玄明臉色有些難看,“可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又不隻是大貞這樣!”
“那是因為這種結構最有利於你們,你們當然歌頌。”秦牧冷哼了一聲,繼續道:“底層的百姓越多,越是愚昧,上麵的位置就更多,這些多出來的位置,卻不是給他們準備的,而是給權貴準備的。”
秦牧繼續往底層堆疊糕點,“越多,也就意味著國家穩固,但是人心總是不滿足的,新朝代熬過了前期,百姓和平了一些年,總歸是要大肆繁衍的,這是刻在人類骨子裡的基因。
物競天擇,人類總是會在安全和平的時候大肆繁衍。
前期還好,就算碰上災年,也能有口飯吃。
可是國家就這麼大,土地就這麼多,隨著時間的流逝,土地被第三層商的商賈買賣兼並,又轉而流落到了第二層的門閥手中,那麼上層的結構開始變得臃腫起來。”
秦牧開始往第三層,第二層加糕點,“這個時候,國家的結構已經開始變化,金字塔開始逐漸變形,傾斜。
百姓無地可種,家中無糧,一家老小嗷嗷待哺,他們隻能把兒女買給富人家為奴為妾。
這時候,有一膀子力氣的已經養不起一家人,有一門技術的人玩命的做活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溫暖。
這時候,國家結構已經逐漸崩潰,原有的結構已經不足以讓這麼多人按照既定的規則生活,但沒關係,縫縫補補還能撐一撐!”
看著桌子逐漸臃腫的糕點,李玄明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哪怕是魚朝恩,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如果不改變,這個國家是不是就亂了?”孫武問道。
“當然要亂,但是這個亂,不是一天亂的,是在這個國家成型之初,就已經埋下了動亂的禍根!”
秦牧指著桌子上的糕點,“皇族勳貴要稅,任務給到了第二層,第二層為了保證任務,向第三層下達命令,但是國家沒有征收商稅的習慣,一句不可與民爭利,就讓有錢人逃過了稅收。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最底層的人。
可是,年景不好,百姓過的難啊。
好在家裡還有幾口人,幾畝地,賣一賣,還能撐下去。
但是架不住地主年年加租,他們都快活不下去了,兜裡保命的糧食也被榨乾了。
上層人不管,他們依舊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說到這裡,秦牧頓了頓,掃了一眼幾人,“這個國家結構已經崩到了極限,社會貧富差距兩極化,再加上晉升通道徹底被堵死。
越拉越多的底層百姓突然意識到,他們若再不反抗,就要活活被餓死了!
那一天起,上麵人給的糖,他們再也不吃了。
老爺們撒的慌,他們再也不信了。
於是,他們開始向上索取,逆流而上國家大亂。”
秦牧輕輕一推,臃腫的結構頓時倒塌!
其中,最頂上的那一塊糕點摔得最恨,四分五裂的。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李玄明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糕點堆砌的高樓崩塌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從皇位栽倒下去。
不經意間,背後已經被冷汗給浸濕!
李貞更是呼吸急促,手腳發麻,“逸,逸雲,這,應該不至於如此吧?”
“不至於個屁,這麼多朝代,有幾個過了三百年的?”秦牧碾滅了香煙,“去掉那些異族入侵的因素,凡事王朝更迭,無不是推牌重洗,重新分配資源。
短命的王朝比比皆是,說到底不過是分配不均。
能把這四層結構堆砌起來的朝代,存在個一二百年還是沒問題的。
就怕,他們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懂。”
李玄明深吸口氣,“陛下任用寒門,就是給這些人一個機會,隻要做好這些,就能大大延續國祚對不對?”
秦牧嗤笑一聲,“寒門是什麼?寒門衰敗之前也是豪門,就算你扶持一萬個寒門,也還不是舊事重演?”
李玄明嘴角一抽,“不用寒門,用什麼?”
“比寒門更多的,是平民!”秦牧淡淡道:“他們才是這個國家最多的一個群體,任用寒門,可以平衡甚至一定程度的打擊門閥。
可給平民開路,卻能顛覆門閥!”
秦達咽了口唾沫,“哪來這麼多官位給他們?都想著做官,誰來種地?”
秦牧笑著搖搖頭,“答案就在這糕點之中。”
李貞突然驚呼起來,“你的意思是,改變這個國家的結構?”
秦達苦笑連連。
秦懷義人都麻了,這未免也太大膽了。
這要是讓那些人聽到,還不把秦牧給生吞活剝?
李玄明也是頭皮發麻,“這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絕對!”
秦牧淡淡一笑,“辦法我可以給你,就看你夠不夠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