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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報頻傳啊,閣下。”兩分鐘前,他剛把天文室的彙總工作交給占星師勞奈,現在這家夥一事無成、興高采烈地闖進來,手上還揮舞著三色堇信。
沒有薩賓娜在身邊,拉森覺得一切都沒頭緒。“很好。”他接過那份信紙,“下次記得用信箱,我得給埃伯利找些事做。”
“重大喜訊嘛。”勞奈一聳肩,“值得我親自前來彙報。對了,閣下,您的學徒最近將大量藏書借到外交部,且都是些珍貴典籍,奧斯維德閣下為此不大高興。”
“等薩賓娜回來,我會親自給她寫批條。”見到天文室的印章,想必“銀十字星”不會那麼緊張。
“不,閣下,不是她。借書的是羅瑪小姐。”
“羅瑪?她和索倫在一起,用不著借書啊。”白之使的指環嗜好囤積,無論神秘材料還是古老知識,統統來者不拒。拉森很希望他的指環——埃伯利·巴姆先生同樣能做到這種程度,但事實證明,它隻會機械式地把自己連到高塔的數據庫,然後把能找到的所有答桉讀出來。算了,好歹它比海倫的戒指聰明一些,後者連對話都費勁。
尤利爾離開前沒有帶著導師的戒指一起,不曉得白之使對此有何考慮。如今它正在羅瑪手上,完全能扮演有問必答的角色,不必折騰圖書室。
“或許統領大人收起了指環罷。我不清楚這些事,閣下。”
難怪奧斯維德會擔憂,拉森心想,上次把小獅子和書放在一塊兒,還是她的幾個小夥伴湊一起賭博的時候。所幸海倫路過圖書室,才阻止了那兒在一年內發生二次塌方。
“這倒是樁麻煩。”拉森說,“一會兒我親自向他解釋。”
“羅瑪小姐大概是要到外交部去吧?大家都這麼看。”勞奈問,“聽說有個自然精靈來到高塔做客,是專門為了她……”
身在占星師高塔,你就不要幻想某些消息可以一直瞞下去。拉森歎息一聲:“你真擅長做好本職工作,勞奈。關於指環索倫,等我下午去參加命運集會時,就替你問問統領大人。”
勞奈乾巴巴一笑:“饒了我罷,閣下,外交部的大人物最好彆認得我。我這就去彙總地理數據。”
開會前,拉森把那張傳達喜訊的報告和諸多戰場信息整合到一起,準備呈交給先知過目。高塔外交部派遣人手到地麵時,總是習慣性地將消息傳給白之使,教他不得不分神去提醒,否則外交部的人員分派他是半點也不知情。
但集會召開後,拉森發現自己做了多餘的工作。青之使狄恩·魯賓同樣準備了聯軍的戰況統計,並且他不認為這是個“喜訊”。
“聯盟總愛誇大功勞。”狄恩表示不滿,“那地方說是城,其實最多算個大型鎮子,碰巧被幾個惡魔占領。看巫師傳來的消息,裡麵幾乎沒什麼抵抗力量。”
“惡魔組成的小鎮。”海倫糾正,“不是占領。”
“哼,就算城牆是拿惡魔的骨頭壘的,對他們來說也算地盤。”
“那座城比其他小型據點更難攻下,惡魔巧妙地設下神秘之地,甚至將當地的天空籠罩。”拉森中肯地評論,“這可不像小結社的手筆。”
“無星之夜,霧星結社,還能有誰呢?惡魔之間或許要比秩序更團結,該死的惡魔領主偷竊支點的技術,拿來裝點老巢。我說不準這是哪個倒黴的失主,多半是寂靜學派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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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涉及的神秘技藝比較複雜。”海倫也說,“黑巫術隻是其一,還有許多聯盟的煉金技術。從搜查結果來看,城內安設了大量的矩梯穿梭站,其中大多數都是單向通行。”
“這幫惡魔倒比兔子聰明些,懂得把出入口分開設置。”
“占星術理應能夠追蹤到矩梯運作的軌跡。”拉森指出,“但在破城前,我們找不到半點線索。或許是那些複雜布置遮掩了神秘痕跡。”
青之使掃過對桌——本次會議參與者甚少,拉森和海倫目前還在總部,奧斯維德年事已高,他堅決拒絕摻和戰爭事宜,得到了先知的特許;泰倫斯收到天文室的警報,前去處理一樁神秘災害至今未歸——似乎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如今他大權在握,想必不樂意轉頭去瞧統領的臉色。
“有傳言說,聯軍打下的是座空城。”他告訴集會成員們。
藏匿惡魔的城鎮不等於惡魔組建的城鎮,一座空城和重兵把守的陣地所代表的意義自然也大不相同。狄恩·魯賓強調兩者的區彆,顯然不可能是因為突然間神誌不清。
“我的襪帶也聽說了。”海倫在麵紗後打個哈欠,“一點不合主流的新聞。”
“這比新聞嚴重得多。”魯賓不快地指出,“開戰前,法夫坦納獲得了重大情報,並康慨的將之分享出來。聯軍投桃報李,將法夫坦納的旗幟加入了秩序的戰線,告知我們兵分兩路的計策……而我們最終的成果隻有這個。”
“不儘如人意。世事如此。”拉森不是什麼元帥,更沒有掌管軍隊的經驗,但想也知道幾個神秘支點的人混在一起行軍時的動靜會有多大。
“我敢說指揮部是打算發起奇襲。”命運女巫微笑,“我敢說他們嘗試過,然後放棄了。”
“調兵遣將很難掩蓋。”青之使澹澹地表示,“但毫無疑問,是有人在偷偷傳遞消息。友愛和信任不能獨自生存,我們必須警惕內部的夜鶯,因而聯軍互相展開了排——”
“查到什麼?”白之使打斷他。
魯賓皺眉。“十四名軍官被策反,還有三個神職者背叛信仰,被惡魔蠱惑。這是不可忽視的墮落的證據!連七支點內部都有如此紕漏,很難想象屬國凡人的情況,也許那根本就是惡魔結社的屬國。儘管有重要情報,聯軍的行蹤依然暴露在惡魔眼中,破城戰勝利後,聯——”
“那座城,奧格勒瑟爾。”白之使再一次打斷副手的敘述,“隻有寥寥無幾的士兵和住民,作為城主的惡魔領主曾於破城前在城內現身,但他逃脫了。”
很難想象青之使的臉色。拉森若非看在眼中,也不會相信人的神情會有如此變化。據說統領最近行蹤不定,外交部的大小事務均由副部長狄恩·魯賓著手處理,他的執法隊也在布魯姆諾特各處設卡,全麵把控了高塔的防衛係統。蒼穹之塔與陸地相隔萬裡,這些戰報按理應加密後呈到他的桌子上,連拉森傳遞消息也得經他的手……可即便如此,白之使仍能越過他獲知戰況。
這或許意味著執法隊並非無所不能。拉森旁觀這一幕,海倫和事務司總長同樣保持沉默,先知饒有興趣地注視桌麵,仿佛上麵有美女戲水。
“……情況就是這樣。”狄恩再次開口時,拉森也不由得敬佩他的勇氣。“聯軍有所收獲,但距離預期目標還有一定距離。我想他們需要援兵,讓這支人心各異、彼此警惕的軍隊同心協力起來的援兵。”
“逃走的是誰?安利尼?”拉森追問。隻有我來解圍,但沒人感謝我。
“是另一位,俘虜招供的名字是‘深獄領主’懷特海德。”
否則就算其他支點不出力,神聖光輝議會也會追殺到底的。“這倒是個新角色。”拉森說,“深獄,什麼意思?”
“想必他藏得很深,能在諸位空境眼皮底下傳遞消息,逃離城市。”
“風暴頌者”考慮片刻:“我這裡有則消息。前不久霧之城聖卡洛斯的治安局逮住了一個小結社成員,他是個冒險者,從西邊來的,審訊中此人提到了‘深獄領主’和他的領地主城奧格勒瑟爾。”
青之使深深望了一眼上司,說道:“應該準確。奧格勒瑟爾位於西方,聯軍借助矩梯折回了法夫坦納邊境地區,出其不意地攻破了此城。深獄領主提前得知消息、撤離居民,已確定他是藏在法夫坦納的夜鶯,霧精靈正在紅穀伯爵的帶領下進行火種層次的排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奧格勒瑟爾是怎麼被發現的?”海倫問,“有人破解了城外籠罩的神秘之地?那些古怪的惡魔技藝?”
“事實上,那裡的神秘本就在不斷削弱,儘管霧星結社花費大量材料來修補,也隻能延緩。如今元素潮汐——也就是秩序壓降達到了高峰,神秘之地的性質也發生了極大改變,失去了遮掩城市的力量……惡魔城市的保護傘本就搖搖欲墜,聯軍不過撿了個便宜。”青之使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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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多虧了教授的預言。”總長艾羅尼笑著恭維,令拉森猝不及防。“‘霧中的明星’,法夫坦納的加盟,這些訊息促成了獵魔運動的首次勝利。你揭開了惡魔結社的隱匿謎底,教授,如今他們該是在殘存的巢穴中瑟瑟發抖喲。”
連先知也很滿意。“鼓舞士氣,凝神聚力,這場勝利無疑是開門紅。”
“戰果業已收入囊中。”青之使也寬宏大量地沒有掃興,他打開文件,細數使者們彙報上來的成果。“湖女結社、米爾丹妮讀書交流會等大型秘密結社宣告自行解散,霜露之家、氣元素馬戲班、鋼與火、小夜穀自救會等中小型秘密結社被徹底覆滅,其組織者已抓捕處刑,低級成員全部移交由法夫坦納,紅穀伯爵親自接管他們。”
“經此一役,霧精靈境內隻有少量殘餘勢力。這幫喪家之犬大都藏在山脈內部,進入了一個名為‘帷幔聚地’的秘密結社尋求庇護。”
這都是些可憐人,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儘快結束他們的痛苦。“雄獅閣下也有傳信,希望高塔儘快獲得‘帷幔聚地’的位置信息。”拉森彙報,“他說他受夠無窮無儘的樹了。要麼給點提示,要麼申請換人。”
先知表示愛莫能助。“讓他再堅持一下。告訴他我們給不出人手,拉森。”他似乎沒瞧見青之使的神情。“告訴他隻有我還算閒著。”
“外交部可以提供幫助。”狄恩·魯賓說,“執法隊對搜查叛徒頗有心得。聯軍中已有人不滿,認為克洛尹塔高高在上,隻讓盟友流血,自己卻不動一根指頭。執法隊對遏製流言也——”
“啊,這我都知道。”先知安撫,“你們極其擅長這類事,沒人會忘記。不過,狄恩,霍科林的戰爭還沒過多久,克洛尹塔正需要執法隊,我們離不開他們。”他邊說邊用一隻手撥弄懷表。“聯軍的進展在意料之中,屬國問題才是真正嚴重。”
“除了空島,莫尼安托羅斯也出現了大範圍的神秘之地……還有流砂之國索德裡亞,那裡長年遭受魔怪侵襲,如今為了獵魔運動,聖城又將聖騎士抽調了大半,須有人填補缺口才行。剛巧根據計算,閃爍之池的降臨坐標正是在沙漠,等西塔王國回來時,我會問問尹文捷琳能否出兵解決。”
一切針鋒相對的氣氛都不複存在,但當會議結束後,聖者指明要統領和拉森陪他回到觀景台去,沒有叫住狄恩·魯賓。
“艾恩之眼”明顯感受到了狄恩的不快,白之使則無動於衷。至於事務司總長“風暴頌者”艾羅尼,他總是和藹地點頭離席,不對任何人有特殊表現,也從不在先知麵前袒露服從以外的心情。他和狄恩一同離開。
你該為此慶幸,狄恩。拉森心想。你不用做他的對手。
從會議廳走到樓下,凡人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比起往日,出沒在塔中的各式人等多了幾倍,使魔匆匆飛過,事務司官員捏著文件小跑,修理工和維護員隊伍拖著一大堆工具來往,兩個後勤部的主管為一箱蟬蛻魔藥爭執,被趕來的衛兵勸阻。一群年齡不足十五的小學徒們抱著比自己還高的書摞,吭哧吭哧沿著牆根前進,差點被一扇突然向外打開的門撞個正著。占星師勞奈嚷嚷著邁出屋,手裡捏一株三色堇。他滿臉通紅,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早就沒了原本的悠閒。不曉得他是為什麼事。
先知帶他們鑽進一間備用實驗室,裡麵還有他的觀星用具。支架和鏡蓋上蒙了灰塵,顯然主人也不常到這兒。座位清理了出來,桌邊放著兩杯酒,殘留的液體在燈下投射出晶瑩迷亂的影子。在會議開始前,先知和白之使恐怕一直呆在這裡。意識到這點,拉森忽然有些不自在。
導師倒了杯新的葡萄酒給拉森。“這是先民時期留下的老物件。”他邊動手邊介紹滿屋子的器具,“它使用了巫師的技藝和西塔的煉金術,質量接近神遺物,也是‘夜鶯克星’的原型之一。”
“和觀景台類似?”
“說實話?遠遠不如。但在當年可是前沿技術……並且凝聚了同盟者的友誼。這是送給閃爍之池的禮物,一套有兩件,另一件就在尹文捷琳手上。”
他用這東西與西塔女王聯絡,拉森明白了。“你問過她了,大人?”
“上次我們聯絡,還是在空島出亂子之前。”高塔先知歎了口氣,“我告知她惡魔的動向,她卻反過來質問我夜鶯的下落。”
“夜鶯?”
“就是這樣。秩序的夜鶯,支點的情報官,我們的人。總不能隻允許結社安插間諜,我們不能照做吧。”
他的話裡有令人震驚的成分。拉森原本知曉這回事,但此時再提起,他忽然意識到真相似乎與想象中不太一樣。“那他也是……”
“……無名者?”先知微笑,“當然。否則秘密結社隻會當他是凡人,不會接納他,向他分享消息。”
一個無名者,拉森心想,卻是秩序的夜鶯。諸神在上。這遠比支點間互相刺探來得沉重,身為惡魔,意味著他放棄了作為秩序生靈的一切權力,人們該怎麼信任他?說到底,是我們會挑選心向秩序的情報員到惡魔結社去臥底,還是他本身就是火種儀式的漏網之魚,不得不到結社尋求一線生機?“這……這麼乾恐怕不妥當。”他委婉地表示。
“我們都了解,此人冒著極大的風險,但沒他卻也不行。”先知以平靜的口吻說,“尹文捷琳親自安排了夜鶯計劃,我負責掩蓋命運痕跡,幫助他加入霧星結社。伯納爾德應該隱約察覺到我們的動作,但不了解細節。彆擔心,寂靜學派裡或許還有背叛者,也絕不可能是咱們的‘第二真理’大人。”
拉森明白了:“三位聖者都支持。”
“就是這樣。惡魔是共同的威脅,霧星結社尤其危險。它不同於其他的小型結社,例如互助會之類的玩意,無星之夜……這是個背叛者的聯盟,黎明之戰遺留的禍根。”先知握緊拳頭,拉森很少見到他如此鄭重。“即便是我們,處理時也必須慎之又慎,稍有缺漏,邪龍的災難或將重演。”
拉森感到不安。每次先知提起這個話題,他都覺得無從加入,仿佛曆史中掩埋著許多他不知道的危險秘密,隻有親曆者才能察覺。
“因為國王?”白之使開口。
“惡魔獵手之中一直都流傳著一個預言。”先知沒有正麵作答,“霧星結社曾是先民時期黃昏之幕的後繼者,為探尋神秘的儘頭而觸犯禁忌,是末日動亂的發起者。‘黃昏之幕’打開了地獄之門,正是其狂悖無知的證據。”
關於預言,拉森以為自己了解得夠多了。但霧星結社和末日……“這裡還有個不是惡魔獵手的家夥,諸位。預言?國王?什麼意思?”
白之使無意為他解釋,顯然這點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惡魔結社是有首領的。”導師告訴他,“‘國王’正是指代此人,雖然他的國家隻有指甲大,卻有無邊的野心。黃昏之幕是如何打開地獄,喚醒邪龍,他對此一清二楚,而這些並非他的目的。我了解這個人,地獄、戰爭和末日於他不過隻是手段,他真正要的是統治,就像神秘領域的國王。”
“七支點的國王?就像勝利者?”
“他是這麼想的。”聖者大人一聳肩。
拉森覺得很滑稽。“莫非他以為神秘領域和凡人王國一樣,靠血脈和家族維係?”
“真是令人追憶的思潮。”先知搖搖頭。
“世襲是虛榮的謊言,不能讓先祖榮光在後人身上複現。”拉森指出,“凡人有種盲目的迷信,認為血統可以傳遞靈魂……但我們隻有火種。即便是先民時期,神秘者也是有特權的。”
“不管怎麼說,隻要‘國王’手握地獄的通道,神秘領域就及及可危。”
自黎明之戰後,秘密結社業已苟延殘喘了一千年。“若他以為威脅能讓諾克斯俯首稱臣,那實在太蠢。”拉森斷然道。先知不禁笑了,伸手去拿杯子。
“總有人生來是統治者。”白之使冷冷地說。
酒水蒸起絲絲白霧,入口卻並不滾燙。拉森喝了口葡萄酒,沒有接話。血統出身能決定許多東西,尤其是對白之使和導師這樣的先民,但如今時代不同了。海倫的身世於他不是問題,說實在話,他從未將她當成公主看待。
神秘在杯中彙聚,被紫紅的酒液重新填滿。我不能喝太多。拉森放下杯。“國王掌握著門,所以我們必須派夜鶯監視他的動向,大人?”
“還有他的狀態。清醒時,國王擁有非凡的躲藏能力,足以形成不被觀景台探測的神秘之地,一旦他變成惡魔,神秘之地也將不複存在。夜鶯發出提醒,我們就能及時動手,將他的小王國徹底覆滅。”
“但夜鶯失聯了。”他是死了?還是被抓住?下場大概沒區彆。拉森希望他能活下來,可一個背叛同胞、心向秩序的無名者,此人將是夾縫中不受歡迎的異類。“他是個西塔,在秘密結社身居高位,難道是……?”
“就是這樣。賽若瑪。這是他在惡魔同胞口中的稱呼,他的真名是桑明納·米斯法蘭,閃爍之池的‘夜焰’閣下。”高塔聖者發出一聲長歎,“尹文捷琳的親衛之一,也是秩序忠誠的衛士。他的失蹤讓我們非常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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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之下僅有七位的惡魔領主,竟有一位是神秘支點的間諜,不曉得惡魔們會作何感想。拉森稍一體會,頓時打個冷戰。
“能確定他被抓住了,還是死了?”他追問。
“外交部正在調查,想必光輝議會也在四處探聽。”先知沒有給出好消息,“尹文捷琳希望我用占星術告訴她答桉,但作為惡魔領主,國王對夜焰施加了某種手段,完全隔絕了他的神秘痕跡。”
“讓巫師去找。”白之使建議,“伯納爾德一定樂意幫忙。”
“這樁事令她不信任我們,隻有神聖光輝議會收到了西塔的請求。他們立即派出人手。”
“露西亞信徒會像夜裡的燈籠一樣顯眼,沒可能藏住。”
“議會無功而返。”先知同意,“如今秩序已與結社開戰,找到那夜鶯難如登天。依我看,隻有勝利能救他一命,而且越快越好。”
自然,打下惡魔據點,俘虜便能得到解放。拉森早已放棄思考秩序夜鶯的處置方案。在他眼裡,對方估計很難有凱旋時刻,更彆提宣揚出去了。西塔不會死亡,對方被惡魔殺死後,很可能已在閃爍之池重生。沒準消息就是這樣傳遞回來的……
“你怎麼看,統領大人?”先知扭過頭。
統領沒有回答,凋像般紋絲不動地安在原地。彆讓我去,他的藍眼睛這麼說。
拉森覺得他也很顯眼。不論是在秩序支點還是在秘密結社,人人都會注意白之使的動向。先知將他留在總部,於深陷動亂的屬國是壞事,於高塔總部卻是安全的保障。“魯賓閣下提議讓外交部支援戰場,以便清剿惡魔的餘黨。最近審判者和聖騎士都忙得脫不開身,雄獅閣下沒帶人手,我們或許該調占星師和使者給他,儘快加速戰爭進程。”
“隻有惡魔獵手才管用。”聖者仍沒同意,“占星師或能協助,但使者是不成的。彆以為外交部真的能與聖騎士團相比,拉森,他們是護衛,不該當成戰士使用。”
“有什麼區彆?”
“神秘度相差無幾,但服從性可不同。”導師指出,“事實上,天差地彆。噢,我不是指責你。”他對在場的外交部長表示歉意。“但外交部使者其實隻能進行情報或者防衛工作,在三千年來這都是他們的全部職責。高塔內的執法隊是極限,不過你瞧,他們連這也做不好。”
恐怕是這樣。拉森咳嗽一聲,終於從青之使帶來的幻想中回歸現實。“倘若我們無法支援,雄獅閣下也隻能起到傳遞預言的作用。”
“這就夠了。外交部原本就是乾這個的。”
“那帷幔山脈裡的惡魔怎麼辦?”
“交給寂靜學派的審判者。”白之使忽然說,“等到最後,斯特林會親自出手的。”
拉森皺眉:“第二真理?”簡直是小題大做。
“還沒注意,拉森?開戰以來,整個寂靜學派如臨大敵啊。”先知的微笑是如此神秘,“伯納爾德·斯特林比我年輕很多,想來還沒活夠。”
“國王不會放過他。”白之使的語氣令人恐懼。
“而我們也不會坐視。”聖者放下酒杯。“不過你真不感興趣?魯賓的執法隊可以保護天文室的占星師,我們不用上戰場……如今聯軍正缺一位有力的指揮官,才會群龍無首。”
聯軍元帥。拉森無意識地活動手指,感到關節肌肉的僵硬。他的血液似乎也隨之凝固。緊張帶來的錯覺。我有什麼可緊張呢?他不明白。
很長一段時間,房間裡沒有人說話。統領沒有碰酒杯,燈焰輕輕搖晃,昭示著氣流穿過人們肺腑留下的痕跡。
先知望了自己的學徒一眼。也許導師是指望有人能說些什麼,拉森握緊拳頭,猶豫著是否開口。事到如今,說他還沒意識到問題,那真是撒謊。身為大占星師“艾恩之眼”閣下,本就對預兆極其敏感。事實上,關於青之使的執法隊,西塔女王和第二真理,關於聯軍的指揮官,外交部的暗潮……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麼快。
饒了我罷,他心想,可不是我的主意。但作為得利者,拉森知道這時候自己還是少說兩句為妙。
他的沉默宣告了一種態度。這並非是討論,在高塔先知“黑夜啟明”狄摩西斯窄小的實驗室裡,三個人都明白其中含義。
“他們不缺。”白之使說。他的眼睛裡似有火焰跳躍,讓目光也有了溫度。拉森低下頭,不與他對視。沒必要在這時候生事端。
聖者點點頭。“那就先這樣辦。教授,你最近成果如何?還沒有擺脫紅之預言?”
“避開預測戰爭大方向,艾恩之眼都能正常工作。”拉森暗自鬆了口氣,“帷幔山脈的清理結束後,下一步輪到瓦希茅斯。”
“無聊的狂熱複國份子。又是些可悲的人。他們近來可有異動?”
“根據光輝議會的情報,瓦希茅斯光複軍團還在衝擊布列斯邊境。由於聯軍早已兵分兩路,留下的人聯合凡人王國,足以拖延到主力回返。”
穩步推進的戰況令導師很滿意。“很好,拉森,繼續下去,很快就能見到成果。不過需要修改次序,我找到了疑似無星之夜城市的位置。”
“拜恩?”拉森聽見自己輕聲問。
“疑似,拉森,疑似。需要時間核對,需要慢慢排查,找到最準確的方位,不能有一丁點兒偏差。”高塔聖者端起杯子。短暫的啜飲後,他再度開口,“這得下苦工,加瓦什和閃爍之池的歸來都將對結果產生偏差值,而我們必須一擊即中,否則後患無窮。”
“核對工作我會安排。”拉森保證。
“不,不能完全由我們接手,得讓盟友們參與進來,否則他們會疑神疑鬼直到世界末日。”先知哼了一聲,“交給巫師罷。如今法夫坦納也加入了同盟,斯特林也該意識到問題了。我想他會全力以赴的。”
拉森不明白:“彆打啞謎了,諸位大人,‘國王’與‘第二真理’有何牽扯?”
回答的卻是白之使。“名字。”
“名字?”巫師不是占星師啊。
“古老的真名。”狄摩西斯發出一聲歎息,“靈魂的印記。過去一千年了,誰還記得,這曾是我們堅不可摧的誓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