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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書室裡空無一人,但她能感受到針刺般的目光。書架上的書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好像在等她伸手。羅瑪第一次來這裡時還是隻爪子都沒長齊的小貓,因此愚蠢地上了當。現在她知道,若是沒有神秘保護,你就得離這些該死的書遠一點。
現在可不同了。羅瑪揮揮手,“快找書。”指環閃閃發亮。
埃伯利巴姆從不會說謊,很多時候她的遊戲不需要它。但這是尤利爾的請求,借索倫格森傳遞給埃伯利,它隻好遵命。換成索倫,恐怕就沒那麼容易說話了。統領的夜語指環尖酸刻薄,戴著它簡直比禁閉還像受刑,連它的主人都忍受不了,將它丟給學徒了。可憐的尤利爾,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忍耐下來的。
不過說實話,尤利爾和索倫相處得還不錯。據說夜語戒指彼此間的差彆取決於使用者的缺陷,羅瑪不知道這是否是真的,但看起來似乎是那麼回事。埃伯利儲存著大量拉森不能記在腦子裡的知識,而索倫……它的資料庫更豐富,與圖書室直接相連。尤利爾乾嘛不拜托索倫查找信息呢?
有人經過走廊,羅瑪動了動耳朵。先前她以為圖書室是絕對安靜的,直到她獲得了神秘職業。魔力賦予她更開闊的感知天地,魔法就更不用說了。夜之擁讓她在黑暗的走廊奔跑,靈巧地避開每處障礙。早晚有一天,外交部會為我感到驕傲的,她得意地想。占星師的課程曾令她飽受折磨,而同學的嘲笑比艱澀的星象學知識更讓人惱火,儘管他們不敢當麵譏諷。
如果進來的是占星師,她心想,我就在書架後把他嚇個半死。小獅子躲進陰影,手裡握著彈弓和羽毛筆她的弓箭早被沒收了,隨時準備發射出去。這麼近的距離,根本不用擔心準頭……
“羅瑪!”薩賓娜地推開門,她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你又擅自跑出來!”
……羽毛筆擊中門把,彈到地上。羅瑪閉上眼睛,恨不得時光倒流。她半點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技藝不是神秘,需要時常練習。這是安川告誡她的。我太久沒有握過弓了,可我能怎麼辦呢?該死的禁閉阻止她進入訓練場。她一時滿心沮喪。
“我的確想不擅自來著。”小獅子說,“可惜你們不會答應。”
“要是你被發現,我也會一起倒黴。到時候看誰給你送零食。”
“那我就得像拉森一樣吃棕仙了。”
占星師小姐瞪了她一眼,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好了,少說話,當心把奧斯維德先生吵醒了。”
“我在書櫃裡都能聽見你的腳步,要是他沒睡熟,早該醒過來了。”
“下次我會脫鞋子來。你在這裡乾嘛?”
“外交部的秘密任務。”羅瑪信口開河,“我們要找到聖騎士團的弱點,然後去攻打讚格威爾。”
“埃伯利,你們在找什麼?”薩賓娜立刻更換詢問對象。
銀歌聖騎士團的相關記錄,包括奧雷尼亞帝國時期和莫爾圖斯關鍵詞的查詢。埃伯利回答,這是信使大人的要求。
“什麼信使?”薩賓娜問。
“你不知道麼?”羅瑪難得能在除了打架之外的方麵勝過薩賓娜,她得意地甩動尾巴:“就是尤利爾。先知讓他成為外交部的信使,負責向神秘領域傳遞預言。他現在正在賓尼亞艾歐呢。”
“先知大人。”占星師小姐糾正,“外交部還有信使?”
“就是有。”
“我知道這個職位,但它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廢除了。梅爾女士就是這麼說的,她從來都是拿著課本說話。”梅爾女士是高塔的曆史學家,羅瑪嘲笑她的臉長得就像一本書。“自克洛伊塔從聖米倫德大同盟獨立,我們不再需要滿世界通知預言。外交部的前身其實就是信使,你看他們現在的工作是什麼。”
“維護屬國安全。”她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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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來說,是維護克洛伊塔在神秘領域中的安全。”
“你乾嘛?好像你比我更了解外交部一樣。”
“雖然我不是外交部學徒,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們還是來找記錄吧,你快點找到,就快點回去。”薩賓娜哼了一聲,“你的朋友什麼時候要結果?”
“呃,下一次他來找我?”
一星期後。埃伯利回答。
薩賓娜歎息一聲:“讓我來吧。”
“這是外交部的任務!”羅瑪跳起來,“是我的任務!你快去值班,薩賓娜,觀景台需要你。”
“老師就在觀景台,還有先知大人和泰倫斯閣下。他們忙著計算空島霍科林上空魔力流的衝突概率……你知道布魯姆諾特要移動的消息嗎?我們也得避開元素噴流。總之,他們有的是事情要處理,需要安靜的環境。”占星師小姐敲敲書櫃,從架子最深處拽出一本躲藏的線裝書。“而且,沒有我的話,一星期內你可找不到資料。”
“哦?你認為自己比埃伯利和我加起來更擅長找東西?”
“我的意思是,你不會把找到的東西整理成綱。銀歌聖騎士和先民的記錄可不止一兩張紙,而埃伯利笨得連作業都寫不來,問它還不如問目錄。”
小獅子困惑地張大了嘴:“我一直以為是拉森的命令,畢竟索倫……它真的不會寫作業?”
事實上,夜語指環的功能與使用者是完全互補的……埃伯利的語氣似乎有點受傷。
薩賓娜咳嗽一聲。“我們還是趕緊行動吧,從這本海岸紀年開始。裡麵記載的故事大都是水銀聖堂的,銀歌聖騎士的起源正與其相關。”
……
“十字騎士的建立開拓了宗教武裝的先河,是聖堂最大膽的一次嘗試。神職者們不再徘徊於祭台和廟宇,他們真正融入到了貴族之中,為朝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革。神秘生物並非由血脈聯結,因此世襲製首當其衝,成為貴族派感到地位危機的緣由。與此同時,神秘力量的集合嚴重傾斜了教會與王族之間的平衡,致使皇帝和首相作出決定,建立一支由最強大的神秘生物組建的帝國軍團,命名為銀歌。”
教皇丟下勺子。
“偉大的銀歌聖騎士團。”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說,“最初竟是為了製衡蓋亞的武裝軍團而成立的。聽起來是不是很荒謬?”
林德站在他身後,目光也落在椅子背上。那些精雕細琢的花紋被陽光分割成兩半,線條糾結纏繞,沒入厚厚的絲絨軟墊。“倒也不奇怪,冕下。先民時期的神秘領域與現在不同。”
“是的,賓尼亞艾歐可沒有第二個奧雷尼亞帝國了。”吉祖克讚同,“但關鍵不在這裡。當年銀歌騎士團因十字騎士而建立,為何前者能在黎明之戰拯救整個諾克斯的秩序,而後者隻能每天像隻野貓一樣逮耗子?沒錯,捕獵是他們的本分,可你們追了一千年,一千年!千年的耗子都能進化成人了!可貓還是貓,甚至變得又老又瞎,百病纏身,連路都走不動。”他的話語變成咆哮。
“教會派抗拒巫師,閣下。他們認為真理不等於蓋亞,探索和開拓隻會帶來毀滅。”
“誰關心野貓怎麼認為?它們還自認為是世界的主人,躺著不動就能享受愛撫、親吻和溫暖的壁爐。啊,我真討厭這種動物!它們欺軟怕硬,小個子善於撒嬌,大塊頭粗魯無禮。”教皇搖搖頭,冠冕掉進了湯鍋。於是他拾起瓷製湯勺,饒有興趣地撥弄它。寶石浸沒在肉湯裡,粘上了洋蔥和牛肉。“更可怕的是,貓從來不會忠誠於主人。它們捕獵是為了不餓肚子,而非完成命令。它們撒嬌是為了祈求住所,不是為你獻上臣服。它們沒有絲毫榮譽,卻為自己的坑窪的皮毛倍感驕傲!”
林德沒說話。他瑟瑟發抖,感受著法則巫師的憤怒。苦修士派的首領“紋身”吉祖克,蓋亞教皇的崇高身份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一件衣服,或者,一處紋身。教會派針對巫師的小動作自加入寂靜學派開始就層出不窮,他卻根本沒放在心上。然而就算被放縱到如今,主教們尚未能給巫師們製造出一丁點相對棘手的麻煩。
直到他們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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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獵手沒能帶來獵物,水銀領主徹底失蹤了。她好像鑽進了地縫裡,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人知道她是活著還是死了,如果是後者,他們甚至找不到屍體。這個事實令人焦慮。眼下巫師和教士接連失敗,林德簡直不敢想象吉祖克閣下的怒火。為什麼又是我?他滿腹怨氣地想,夏妮亞在騎士海灣白費功夫,也沒見“第二真理”大人給予責罰。我們應該調換工作,夏妮亞拉文納斯得知罪犯是自己的授業恩師時會是什麼表情?他很想一睹為快。
“林德,我的朋友,你喜歡養貓嗎?那些咪咪叫的小毛皮?”教皇忽然開口,語調陰沉如雷暴時的天空。
“不,閣下。”一些女巫會飼養小動物,尤其是白月女巫,她們常將貓和鳥視作巫術的媒介,但也會對它們寵愛有加。“狗也能逮耗子。我敢說,閣下,它們完全是出於忠誠才這麼做的。”
“忠誠?”
“對真理的忠誠。”他牙關打顫,“對學派的忠誠。閣下。蓋亞是真理的化身。”
“親愛的朋友,我不是瞧不起你,但失敗就是失敗,對嗎?”吉祖克親切地說,“你讓水銀領主拉梅塔從我們手上溜走了,她本來應該在地牢裡衣衫不整的等著我才是。而你給了她更換禮服的時間,林德。”瓷勺又掉進了湯裡。林德恐懼地跪下去。
“我會抓住她,閣下,我發誓我會的。您的地牢決不會空置。”
“是的,是的,夥計。”吉祖克和藹地將手搭在林德的肩膀上,湯汁滲進了布料。“評測的名額也不會空置。一直都是。你知道的,林德,我十分看好你。一直都是。”
巫師咽了口唾沫。毫無疑問,要是這一次他仍不能將功補過,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是黯淡無光的前途。繼續任務不是好機會,可他彆無選擇,隻能碰碰運氣。“閣下,我請求支援。”
“我在聽,朋友。說吧。”
“水銀領主的躲進了秘密結社的耗子洞,我們、我們無法獲得線索。”
“剛開頭就遇到困難!真糟糕。但我想你能克服,沒錯吧?”
老實說,我寧願去高塔找白之使借懺悔錄。“是的,閣下。但我需要一點、一點點的援助。比如位置。秘密結社的位置,它的內部結構和成員數量……因此我希望,我的意思是,我請求更直接的渠道……”
“你想見見我們的夜鶯。”吉祖克概括了整段話。
“我會保密,閣下,我以火種發誓。”
“你當然會。”“紋身”審視著他,“泄露他的身份沒有半點好處,林德,我沒必要這方麵警惕你……事實上,我也很希望你能和他碰麵。但問題在於,這件事的成功與否並不取決於我。”
“我不明白,閣下。”林德懷疑地問。既然夜鶯能傳來水銀領主的消息,想必可以找到她的下落,甚至還包括秘密結社的位置……“這會對夜鶯的隱藏造成不利影響嗎?”
“不是這回事。好吧,我可以提供一個機會。隻能一試,林德,但你最好彆抱太大希望。”話中的含義令人不禁深思。吉祖克把湯碗推到一邊,同時示意巫師站起身。林德無需吩咐,立刻主動地把餐具收拾進推車裡。“十字騎士也會配合你的行動,他們好歹能湊個人數。我們沒有像樣的惡魔獵手,但總不能到光輝議會邀請聖騎士吧?”他哼了一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教皇的華麗長袍差點帶倒椅子。
“學派巫師和苦修士會接替被調走的十字騎士。莫尼安托羅斯之外的蓋亞教堂最近經常受到襲擊,需要處理。還有黑巫師……看來我們的教皇冕下要忙昏頭了。”他脫下衣服,洗去紋身,頓時又變成了寂靜學派的法則巫師。好了,現在這些都不是他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