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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性命在你手上。”尤利爾指出,“況且我們之間存在神秘度的極大差距。”
“萊蒙斯·希歐多爾騎士長恐怕也是這樣想的。”
“那您就該了解不是我打敗了他。”
“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但我該了解什麼與你無關。”阿茲比漠不關心地表示,“聖典一定要回歸到教會。如果你做不到,想必會有彆人做得到。風險和收益永遠不會成正比,孩子,這個道理我可比你清楚。”
“如果我發誓不抵抗呢?”
苦修士給出了回答:“巫師認為誓言的可靠性來源於宣誓人所處的環境,因此所有承諾,除用火種和鮮血寫就的,均不可置信。”
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了解我,尤利爾心想。“那麼如你所願,大人。”
火種受神秘的牽引而搖曳,他說不上這是什麼感受。尤利爾麵對著展開的羊皮卷開始頌讀,金色神言熠熠生輝,迫使阿茲比修士彆開目光。“以女神的名義。我在此起誓——”
“我反對一切墮落、瘟疫、以及魔鬼的陰謀。”
第一句就讓修士察覺了異常。“你在說什麼?”阿茲比皺著眉問。顯然他能聽出來這是十字騎士的宣言,但沒準他忘得差不多了。尤利爾沒理他。
“我反對一切暴亂、紛爭、以及非正當的決鬥。”
魔力不安地擾動起來,修士變了臉色。這些是步驟麼?這個疑問幾乎寫在他臉上。尤利爾沒時間在意他陰晴不定的神態,鎮定地念下去:
“我反對不敬神聖的旗幟、褻瀆箴言的學說。”
“我的榮譽乃美德之影,我的忠誠為真理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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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來時,勇者天佑!”
黑暗中掠過一道燦爛的閃光,仿佛成片的雷霆衝破積雨的濃雲,正午的太陽闖入黎明前的夜晚。神秘的洪流從羊皮卷裡噴薄而出,修士手中的神術鎖鏈化為片片輕盈的金色蝴蝶飛散。
……這個現象意味著誓約之卷此刻的神秘度最低也要超過高環。
阿茲比修士臉上流露出被愚弄的羞惱。“異端!”他高聲宣布,同時展開蓋亞的神術。
靈魂之焰在神秘的浪濤中斷開枷鎖,豐沛的魔力更甚決堤的洪水,鳴唱著填補進乾涸已久的骨骼血肉。尤利爾伸手沒入誓約之卷,從光環和幻影中抽出一把三英尺長、充滿動態、由繁複神文構成的黃金之劍。
他對阿茲比修士的宣判不予置評,騎士的誓言正是他要說的。學徒揮手一劍斬開飛來的聖誡術,它殘餘的光輝像團棉絮一樣輕飄飄掃過臉頰。多麼仁慈的女神。阿茲比修士念誦魔咒,操縱神文鎖鏈發動襲擊。尤利爾則一把掀翻桌子,借助堅硬的障礙躲避,牢房的鐵窗和火把架被打得七零八落,水桶滾上石階。
狂舞的鎖鏈在狹小的空間抽打,聰明人多半會避開攻勢。苦修士趁機獲得了喘息之機,立刻準備新術打算銜接起戰鬥節奏。但尤利爾翻越掩護,迅速近身去砍修士的喉嚨。鎖鏈抓住機會,瞄準他的胸口攢射而出,卻擦著學徒的腋下穿過。更多的神術光輝聯結成庇護所,尤利爾的長劍在修士喉嚨前的屏幕上刮出長長一串火花,但最終無功而返。
與蓋亞的神職者戰鬥有種奇異的默契感,他承認,但這種默契感不是阻擋他一擊建功的主要因素。阿茲比修士麵無表情地操縱神文鎖鏈絞向學徒,刁鑽的角度足以讓尤利爾的敏捷毫無施為之地,除非他飛起來。對環階來說,飛可不是件容易事……尤利爾轉動劍刃格擋。兩種被不同火種牽引的神文互相接觸,環帶般的鏈條在黃金劍上溶解。
盾牌能頂著壓力前行,但尤利爾沒學過一手握劍一手執盾的技巧。喬伊還沒來得及教他。為了避開鎖鏈他不得不後退。戰鬥好像就是你來我往尋找機會這麼一回事,而經驗豐富、神完氣足的教會修士遠比重傷未愈的尤利爾更能掌控戰鬥的步調。
“你該奪路而逃,孩子。”修士帶著友善的笑容指導。“悲慟和怒火覆蓋了你的理智,這將浪費掉最後的機會,讓你走向滅亡。”話音剛落,阿茲比麵前的神術屏障化作火焰的幕牆橫推過走廊,沿途障礙皆被點燃、焚化、乃至不留灰燼。就威勢而言,尤利爾所學到的微末神術恐怕沒一個能與之抗衡,更彆說反製了。
火幕留給他的思考時間短如一回漫不經心的眨眼,尤利爾的肩膀先於長劍撞向明亮的焰火。阿茲比修士變化手勢,毫不遲疑地要將這一擊化為致命的陷阱,哪怕他一點也不了解自己麵對的是個惡魔、對方還持有疑似聖典的神秘物品。他身上有著一個尤利爾早已明曉的特質,與艾科尼一樣,那是屬於夜鶯的果斷。
靠近階梯的空間如壁爐內部一樣令人窒息,阿茲比修士站在狼藉的烈焰軌道邊緣,看著火幕勢如破竹湧入地牢的縫隙,最終擴展蔓延化為一片火海。神文鎖鏈再次連接,它止步不前,謹慎地盤繞在阿茲比修士周身,構築牢不可破的防禦……但神文的索帶比蛇咬還快地彈出,從肋骨間貫穿進修士的後背。
與此同時,尤利爾帶著彌散的白霧衝出火焰,黃金之劍橫掃狹窄的階梯,在修士的喉嚨上留下一道令人滿意的寬闊傷口。他迷惑又悔恨地瞪了學徒一眼,隨後嘶聲倒下去。
“下地獄去,你這該死的騙子。”尤利爾告訴他,“在那裡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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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茲比·齊恩發出一聲長歎,他的靈魂離開了身體。
鏘的一聲,黃金劍落在地上,發出的轟鳴低沉而短促。這柄魔法武器替他扭轉了戰局,但作為主人他現在無法給予其應得的待遇。尤利爾鬆開手,碎石硌痛他的膝蓋。空氣稀薄得可怕,呼吸時虛弱和疼痛一齊回流進軀體。解除限製的火種為他帶來了魔力,但體力的貯存還不足以支撐這樣高烈度的戰鬥。好在他贏了,貝爾蒂無法影響他的運氣,喬伊將碎月封印回祭台去了。
他轉過頭。
火還在燃燒,石壁上影子狂舞,但沒人下來石階,也沒人在外呼喊。我見過這一幕,在尖嘯堡和四葉城。不止一次。熟悉的既視感帶來可怕的衝動,他忽然想不顧一切投入火焰,即便他清楚裡麵什麼都沒有。
尤利爾站起來,搖搖晃晃爬上破爛的石階。他相信自己的每一個腳印都被疑問充斥。我要上哪兒去?他試圖回憶自己的動機,但浮現的卻是諾克斯酒吧和書房中血裔的石像……他荒謬地從中獲得了一絲鼓勵。可我要上哪兒去?我不是傭兵也不是十字騎士。弄丟了羅瑪後,他也無顏麵對克洛伊塔。我似乎正在與諾克斯脫節,尤利爾心想,他的到來對所有人都沒好處……但他必須立刻離開。我到底要去哪兒?當學徒從屍體上找到兩瓶聖水、得以堅持著爬上馬背離開教堂後,這個問題依然困擾著他。
霜之月的銀頂城正晴轉雷雨。近來金雀河兩岸有著錯綜複雜的天氣,而現在除了晴天,每一種都給銀頂城的居民帶來憂懼。這座河邊小城正在洪澇中掙紮,到處是積溢的水窪和溪溝。尤利爾衝出教堂時沒受到阻攔,卻被迫在街道上勒馬。已經沒有完整的道路供馬匹通過了,高低不平的城鎮覆蓋上一張巨大水網,靠近碼頭的街區成了千瘡百孔的廢墟。在亡靈襲擊四葉城時,他也見過類似的景象,而這幅景象正在金雀河下遊的每一座城市上演。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沒人來拯救它們。
尤利爾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帶著嬰兒的少女,相隔十碼他也能看出那孩子早死了。她背著屍體求救,雙手緊抱一根斷裂的橫梁。一看到她們,尤利爾幾乎跌下馬背。天旋地轉中,渾濁的河水仿佛彌漫著血色。當學徒好容易重整心情靠近時,水流卻忽然湍急起來。雷電在雨中閃動了一瞬,雪亮的水麵上,橫梁和少女都消失了。
他仿佛胸口挨了一拳,逃也似的掉轉馬頭。我要去哪兒?我能去哪兒?他正身處血紅的預言中,一切都不重要了。黑暗的未來正在降臨。
尤利爾驅使戰馬飛奔,竭力將幻象拋在腦後。一些低矮的城區街道被洪水淹沒,隻留下屋頂和煙囪探出水麵。他也不再繞路,驅策馬兒筆直地朝西北方前進。臨近水麵時,神秘的冰霜之路在他麵前延展。坐騎躍上冰麵,毫無畏懼地踏著堅冰疾馳,折斷的風信標掠過身側,一麵貴族旗幟在大雨中拍打作響。河溝、廢墟和高牆統統無法阻攔他,塔樓和城垛靜默地注視他接近又遠離,正如他在教堂裡做的那個夢一般。
當銀頂城和洪水都被他拋在身後時,破碎之月升上了南方的天際。尤利爾在河邊飲馬,不禁遙望夜空。星空之下,碎月中逐漸增多的黑色裂隙隱約構成卡瑪瑞婭的倒影。
他早已清楚自己要去哪裡。